第一章 召回(第1/3 頁)
光緒二十六年的中秋前夜。
我從均都的茶廠收到叔父半個月前託人帶了一封書信,要我回家過節。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那種時刻,工作正在進行,而且特別特別的緊張,身邊的事情都像是跟你在作對,焦頭爛額並且束手無策,卻突然被一個毫無關係的事情打斷,整個人就被完全從當前的狀態抽離,不知道是絕望還是被救贖了。
叔父姓郭名澤恩,是雲安最大的藥堂遮雲堂的主家,三年前開始涉及茶葉生意,我也是那時候被安排到均都管理茶山的。郭家並沒有主母,只有續娶的二姨太,還有我這個算是過繼給他的兒子。而原本的太太和一對雙生兒子,五年前一夜不見,如今只有祠堂裡最下面一排中幾個新鮮的靈位上,能證明他們曾經存在過。
而我就是五年前那場秘而不發的家族聚會里,被臨時安置到叔父家作“兒子”的。突然成為這個聞名全國的富豪兒子,我並不能理解生父母當時的想法和感受。小門小戶的遠房親戚突然就能和家族裡的領頭人沾邊兒了,日子絕對是有了保障,但代價是不能相認不能相見,我的父親是一個教書先生,在我眼裡多少是有見識的,他定了的事兒,想必是對的吧。
均都的秋天陰冷,霧氣很大,尤其這時剛剛黎明。來接我的是泉叔,大名郭銘泉,年五十上下,身形清瘦面目冷峻,身後一縷灰白的細細的髮辮,身份算是叔父身邊數一數二的心腹了。
在火車站見到他的時候,身旁的小廝們都低頭不語,臉色凝重,泉叔卻笑吟吟的,表情被火車的蒸氣騰得模糊,一時讓人摸不到頭腦,倒是什麼緊急的事兒非得他出面接我。而且是讓人把我在中靈客棧的行李提前收拾了,半路把我從均都城郊的茶園回去的路上截來。我想開口問,泉叔卻一副沒啥大事,不值一提的表情,遮掩著便把我往車上領。
“三少爺,您就別瞎猜了,只不過是老爺和二太太想你了,這不中秋節快到了嘛,讓我接您回去團圓。”泉叔坐定,並沒有脫掉馬甲的意思,而是眼望著車廂的走廊,故意大聲說了這麼一句,應該不止是為了讓我聽見。
我自是不信,若是要我回去過節,帶來的書信裡已經寫得很明瞭。“叔父已經帶信來過,我也準備回去了,何必勞煩您來接我?”泉叔還來不及回答,小廝叩響了包廂的玻璃窗,送進來一副茶,泉叔擺擺手,示意他出去。沒有直接答我疑問,而是拿出另一封信,放在我面前。
“老爺的信是管家寄的,這封才是怹的親筆。”信沒有封上,泉叔遞上的時候,眼睛直勾勾盯著我,也儘量壓低嗓音,手微微顫抖。
我要去接,他又縮回幾寸,叮囑道:“看完莫要驚慌,聲量放低些。”我腦中快速閃過一些可能性,都草草否了,信在此還是先看看。
“吾兒啟林,勿返家宅,避開旁人,隨泉叔一同,八月十四靈玉觀相見。”
寥寥幾字無頭無尾,攪得人心亂。我望向泉叔,期盼他能給點兒資訊,泉叔卻不接我目光,把其中一副茶往窗外潑灑了,懷中取出一柄白銅的打火器,果斷地把信化了,灰燼就落在茶盞裡,又把我這旁的茶勻了過去,涮涮盞,再潑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泉叔忽而高聲道:“三少爺您就先睡會兒吧,此一返雲安路途熬折,可別磨壞了心情,見了老爺太太臉色難看。”說罷示意我躺下。又出門對小廝們交代幾句,往車廂深處去了。
紗簾背後三人隨即離開,思索半晌後我也睏意襲來,和衣靠在鋪上打起盹,迷糊中夢到五年前那個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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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一個黎明時候,雞還沒叫,一陣急緊敲門聲傳來,我的父親去應。一刻過後,我也被母親叫起來見人。狹小的堂屋裡塞了怕有八九個漢子,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