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醒(第1/3 頁)
這樣的場景本不應該出現在殷觀若的腦海裡的。
她獨自一人蜷縮在榻上,周圍空空如也,但她知道,她是在昭臺宮裡。是那一日的昭臺宮。
紅泥椒殿綴珠璫,帳蹙金龍窣地長。殿中只有她一個人,原本是很靜的。
雕欄畫棟不會說話,也沒有令她害怕的東西。她慢慢的回了頭,看了一眼窗外。
和她的記憶不同,窗外也是平靜的,她能遙遙望見皇城最高處,井梧宮的簷角。
遠離宮城許久,觀若其實已經許久都沒有想起零落在這裡的生活,還有佔據了她三年生命的那個人。
“珠簾靜卷水亭涼,玉蕊風飄小檻香。幾處按歌齊入破,雙雙雛燕出宮牆。”
他們在靜夜裡乘涼,樂伎的歌聲遙遙的從太液池上傳來,又在夢境中漸漸遠去,她再沒有聽過這樣的歌聲。
觀若回過頭來。
紅泥椒殿已經沒進了不知從何處蔓延而來的火海,她聽見了大火侵蝕房屋的聲音。
畫棟雕欄砸在地上,像是她很小很小的時候,過年時悄悄從路邊撿來被遺漏的鞭炮最終被她偷偷燃放起來的聲音。
那時候她很快樂,她幾乎都要忘記了她也有過那麼快樂的時候。眼前的大火越來越清晰,順著榻沿,一直爬到了她身旁。
先燃燒起來的是不知何時出現在她手邊的一條白綾,它已經無聲地燒完了一半。
另一半慢慢的漂浮起來,漂到了窗外去,飄到了開滿白色芍藥花的花園裡。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只能像那一日一樣牢牢的抓著身下的錦緞。她的眼睛裡只有火焰,可是那一日,明明沒有火焰。
她醒過來了。
觀若慢慢的睜開眼,眼前是有些破舊的帳頂,她稍微動一動,上面落下灰來,令她不自覺咳嗽了幾聲,她的嗓子有些疼。
她想要坐起來,先抬起頭,脖頸上劇烈的疼痛將她一下子禁錮回了枕上。
她這一次似乎又沒有死,但使得她感到疼痛的,不該是她的脖頸。
觀若是沒有死在梁帝高熠的那條白綾之下的,她被叛軍所擄,成了階下之囚,隨著軍隊一起往河東郡走。
後來被一個她曾施予恩惠的宮女所救,她們一起逃了出去。
在她喝下那碗有毒的白粥之前,她過了一段很安寧的日子。
觀若並沒有很快的想起來她身處的地方是哪裡,她忍著疼,微微偏過頭,枕邊放著她以為自己將死時握著的那支紅寶石髮釵。
關外進貢的從一塊石頭上取下來的紅寶石,被工匠分割好了,以赤金為底,仔細的鑲嵌成一朵牡丹花。便是那樣孤孤單單的一朵花,殷紅如血。
紅寶石可以像硃砂痣,也可以像血。她記得她昏迷之前,她是一口一口的嘔出了血來的。
“阿若,你的聲音真好聽,像是杜鵑鳥。你聽過杜鵑鳥唱歌嗎?你會唱歌嗎?”
她循著記憶將太液池上的歌唱給那個和她相依為命的過了一段日子的少年聽。
在山間小屋裡,歌聲不能凌波於水上。最後他殺她的時候,她咳出了血。
所以她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又是誰救了她?誰要俘虜她?
她忍著脖頸上的疼痛,掙扎著坐起來。她想要下床,床邊的那雙繡鞋,居然還是她往昭臺宮去時的那一雙。
蜀錦牡丹紋的緞面,綴了細細的寶石,她是看著這雙鞋一點一點完工的。
那一日她往含元殿去,身上的每一件東西,都準備了許久,她都期待著,都記得。或許這是夢。
觀若慢慢地起身,往房中落滿了灰塵的梳妝檯走。
銅鏡蒙塵,映照不出她的面容,她用塗著豔紅蔻丹的手指揩淨了,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