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青梅(下)(第1/2 頁)
“淵妹妹,我——”雪城面上忽然微微發燙,語氣有些急促,“我、我自然是願意的。”
“我相信你,雪城哥哥。”輕輕笑了笑,沈淵不再繼續這話題,低頭抿了口酒,望著雪城溫柔得像一汪春水,“這青梅酒我嘗著也很好,雪城哥哥,陪我一醉方休好不好?”
聽得這話,雪城面上霎時紅了,慌忙起身正了正神色,一邊伸手去奪沈淵手中酒盅,一邊輕聲勸著:“淵妹妹,你這是有些醉了吧,還是不要繼續喝了,我請閣主叫人來扶你回房間去。”
“嗤……”沈淵滿眼都是暖洋洋的笑意,輕輕一翻手腕繞過雪城的手,另一手趁勢握上去,同時將酒盅放回桌上,收回手一併握住,一雙桃花妙目眼波盈盈地望著他,“雪城哥哥,你怕什麼?我與你開玩笑罷了。”
這樣曖昧的場面只維持了片刻,她就鬆開了一隻手,搭回在桌沿上,指尖漫不經心地叩著桌面,又刻意側開臉,目光遊離,似在隨意打量著屋裡的佈置。離雪城看不見沈淵的神情,正欲抽回手來,卻見她又取過來酒盅,飲盡了殘留的青梅酒,復而滿上,也不說話,顧自舉著小瓷盅若有所思地把玩。
“淵妹妹,淵妹妹你還是放開吧,叫別人看見了,對你名聲不好。”雪城想抽回手,又怕沈淵多心,不好太過用力掙脫,只得用另一隻手去輕輕拉著沈淵手腕。她的手腕很細,面板很滑,卻又真切地發涼。
雪城知道沈家姑娘體寒,不曾想短短數月到了這般境地,冰得他一時間愣住了神,想起些塵封舊事,再看向眼前——眼前是沈淵嬌美精緻的面孔,讓他心裡忍不住發酸。
面對著沈淵,他不能失態。雪城表面上仍維持著平靜,將那點酸意妥善地安置回去,落在沈淵眼眸中,不過是這位謙謙君子被她調侃得過了頭,不知所措地開始發愣。
沈淵很少見雪城這般窘態,也不好意思繼續惹他為難,鬆開了他手。雪城得以解脫,鬆了口氣,移開目光慌亂地眨了幾下眼,紅著臉儘量不與沈淵對視。
“淵妹妹,青梅酒性涼,千萬不可多飲,還是回房去休息一下為好,或者用些醒酒湯,以免晚些時候酒勁上來了會燒心,我就不打擾了……先告辭了。”雪城岔開話題,絮絮叮囑了許多,逃也似地出了房間,又慌慌張張帶上了門扇。
他在門外冷靜了許久,才堪堪平復下來,斂了神色,如常雲淡風輕地轉身離去。行至垂花走廊上,他忽地回頭望了一眼,目光深深,看不清楚情緒。
小花廳裡,看著雪城匆匆離開,沈淵盯著關好的門好一陣子,目光仍是冰涼涼的,平靜如水,全然沒有方才溫柔嬌俏之色。
自從與家人失散,目睹了些骯髒不堪的東西,沈淵的心就冷漠了大半。後來無論上了山,還是去了棲鳳,每每她以為雲開月明,總又被造化捉弄。跟在閣主夫人身邊長大,她的心態好了些,偏又目睹了一場無恥荒唐的鬧劇,她的心就徹底冰冷了。
那是她十一歲時,墨觴老爺子去世了。喪禮剛過,墨觴鴛就被從前的婆家請了去,一去就是大半日,回來時抱著小小的沈淵失聲痛哭,如落水之人捉住了救命的稻草。可憐沈淵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眼睜睜看著她的娘被官兵拖走,披髮散衣,狀如瘋癲。她追過去,被凶神惡煞的官兵一腳踹暈。她醒來時,只看見自己的小丫鬟坐在床邊掉眼淚。
她不知道娘去了哪裡,管家爺爺也不見了,家裡每個人都滿臉愁雲慘淡。半個月後,管家爺爺出現了,在前門正好撞見她,一把捂上她的眼睛,抱起她趕快走開。那個時候她眼力尚好,早就看見管家身後跟著兩個健壯婆子,抬著滿身傷痕的墨觴鴛。
那半個月裡,她見不到娘,也見不到老管家,問誰,誰也不肯說與她聽,娘身邊的大丫鬟水芝倒是還在,也只會哄著她乖乖地吃飯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