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舊因果(上)(第1/2 頁)
“當時老太爺剛剛過世,夫人操持全家,又有不知羞臊的婆家發難,各種辛苦難以外道。其實,自打那位相公離世,夫人回了自己家來,就跟那家人再沒什麼瓜葛!棲鳳是個小地方,沒那麼多酸臭規矩,喪夫再嫁,天經地義,夫人是太重情重義,才耽誤了一輩子。”
次間暖閣亮起了燈,炭火燒得滾燙,熒熒暖光透過六角鏤空雕花照出來,照著緋月的面孔溫柔如三春麗陽。沈淵披了斗篷,蜷著腿擁著被褥,與貼身丫鬟相對而坐,聽其講起來自己不甚清楚的陳年舊事。
“奴婢進府的時候,當時的大姑娘,也就是夫人,已經回了家來,改叫大姑奶奶。兩三歲上也不記事,許多事兒都是跟在娘身邊,一年又一年,聽老夫人房裡的姐姐們偶爾說起。”
沈淵抱著膝蓋,默默點了點頭,示意緋講吓去。後者挪挪身子,放鬆一下坐麻了的雙腿,繼續道:“夫人原有個哥哥,可惜沒養活,老太爺夫婦便將女兒當男孩養,請了先生悉心教導。夫人經商天賦極高,早早接過了大半生意,心性也不似尋常女子柔弱,有了姑娘那年,老太爺已經不太理事了,家中的銀錢賬目盡數交到了夫人手上。”
照緋月的說法,墨觴鴛從小要強,行事果敢,立身剛正,料理起生意絲毫不輸男兒,即便遭遇新寡之痛,也很快振作起來,重新理家,成了墨觴宅說一不二的頂樑柱,更常常獨自領著人馬外出交涉,棲鳳周邊但凡提及,無有不嘖嘖稱讚的。
回顧過了墨觴夫人充滿傳奇的青春韶華,緋月微微側目,看顧了一眼床前小銅爐,撈過火筷子撥一撥炭灰:“奴婢不在姑奶奶房裡伺候,還是後來,姑娘到了家裡,奴婢被提上來近身伺候,閒暇時聽水芝姐姐感慨,多虧有了姑娘你,大姑奶奶才算有了點子慰藉。”
暖意融融,緋月大約被燻著了,眼角潤溼了一抹紅痕,聲音也悄然哽咽:“那會兒奴婢才知道,姑奶奶那樣要強的人,私底下常抹眼淚,想前頭那個沒留住的姐兒哩。慈母心腸,誰聽了不落淚?偏生那家人忒不厚道!靠著咱們家的銀子供出個讀書人,自己兒子命薄無福,得了功名不能受用,竟然怪到兒媳頭上!”
緋月素來溫和,此時也激動起來,義憤填膺形於色。其實無需細聽,大丫鬟言語間已然有些不尊重,沈淵不想點破,只因緋月是最有分寸的,會對墨觴鴛的夫家如此不齒,必然是得了默許的。
“你竟知道得這樣清楚?”沈淵挑眉道,“莫非,這其中的緣故,闔家上下只我不知了?”
“哪兒能呢,姑娘別多心。”緋月自知失態,放下火筷子,抹抹眼角面色歉然,“那起子人來家鬧時,場面可真是活久見,賴在咱們家門檻不肯動,直是長蟲一樣爬進前廳來。當時奴婢幫著姐姐們,到前頭去送茶水,正巧就碰見了。其實事情鬧得那樣難看,全家上下,誰還能聽不見呢?”
沈淵瞭然:“所以,正所謂偷雞不成蝕把米?本來上門打秋風的,多說幾句好話,拿了銀子快走就是了,偏偏當自己是金身菩薩,等著人家上趕著奉送香油錢,可不只能自取其辱。”
緋月噗嗤笑了:“正是這個理兒。夫人能回孃家,便是對他們冷了心的,尋常接濟些銀子,不痛不癢,圖個耳根清淨,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們是怎麼對夫人的,就該得什麼樣的報應,總想賴著墨觴家吃喝,哪有這樣的好事?夫人直接吩咐趕了出去,再不許讓他們進門。”
“真待如此,後來又是怎麼被坑害了的?”沈淵蹙眉。
緋月目光暗淡:“可惜了,咱們夫人是實心腸的人兒,嘴上乾脆,心裡還是念著沒了的夫婿女兒,也沒真徹底斷了來往,三不五時給些花用,總不叫他們餓死。沒成想養虎為患,叫他們覺得墨觴家的女兒軟弱,吵一頓就唬住了,沒得生出下作念頭來!那年,老太爺才過世,姑娘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