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押寶(第1/2 頁)
上好了藥,拆了頭髮,沈淵裹著被子睡下了,緋月吃過飯洗漱好回來,留在外間上夜。藥油涼涼的味道一點點散發開,聞著倒讓人好睡。
沈淵今天睡得早,外面前廳還熱鬧著,她房間位置安靜,倒也不受影響。廳裡那個叫長歡的歌女在唱曲兒,唱的是一首《采薇》,青衣舞姬在中間花臺上翩翩起舞,翻飛流轉的正是一條條潔白柔軟的水袖。二樓的雕花欄杆後,彩雲抓著扶手,望著臺上,滿眼豔羨。一直到這會兒了,想起白天在琴閣的場景,她仍然不敢相信是真實的。
彩雲很想不明白,從前的頭牌娘子為什麼這樣討厭自己。彩雲是貧苦人家的孩子,莊稼地裡討口吃食。她原本也不叫這個名字,窮人的閨女,哪來的什麼正經名兒,家裡人都叫她“二丫頭”。彩雲這個名字,還是進冷香閣之後,管事媽媽嫌難聽,重新給她改的。
小時候,她家裡孩子很多,卻只有一個男孩,就是她的大哥,之後她娘一連串生了三個都是閨女。在她記憶中,她爹總在唉聲嘆氣。那年鬧饑荒時,本來她們姊妹三個是要被賣去做童養媳,換點糧食養活侄兒,可是找了一圈兒,沒有人家願意多一張嘴。
她爹到處求問了五天,最後回家時一頭栽倒在門檻上,她娘帶著姊妹三個合力把他拖上抗。她娘掉了一晚上眼淚,第二天就領來了牙婆。
冷香閣的日子至少能吃飽,彩雲知足了,偶爾閒聊時,互相提起自己從哪裡來,沒過多久,她就開始遇到一些奇怪的倒黴事,不是剛洗乾淨的衣服被潑了泥水,就是三天兩頭鬧肚子,直到有一天,管事媽媽告訴她,新上位的頭牌要了她去伺候,結果第一面就被擰紅了臉。
彩雲偷偷哭了一陣,不敢告訴任何人。從那之後,觀鶯對她動輒打罵,她漸漸地也好像習慣了,默不作聲地承受著,以為就這樣了。
直到那個地獄一般的夜晚,彩雲才意識到,這位頭牌對自己的仇恨已經到了病態。她不肯,她要喊人,頭牌捏著她下巴威脅,如果叫起來惹惱了客人,她一定會被打死。她死死咬著下唇不敢出聲,屈辱地承受了命運的擺弄。事後頭牌懶洋洋地歪著身子,恩賞似地讓她喝了一碗避子湯。
觀鶯受罰時,她是有一絲竊喜的,隨即被恐懼佔據了大腦。視線戰戰兢兢地越過觀鶯的慘狀,閣主和花魁娘子居然那麼淡然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閣主就是下令動手的人啊……可那位花魁,她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吧,為什麼也可以如此鎮定自若……
花魁的一言一行都過於雲淡風輕,即使是在目睹了觀鶯的慘狀時,那張漂亮的臉上也沒有半分異色。彩雲從沒見過一個女子可以如此這般冷淡,她被那種氣勢震懾著,斷不敢妄言是非。
她親眼看到,觀鶯那一身血汙、蒼白到失去人色的面孔,和花魁精心勾勒過的俏麗臉蛋、恰到好處的嬌羞笑容形成強烈的對比,讓她感到透骨的驚懼,讓她止不住地顫抖,終於引起了花魁的注意。
同樣是高高在上地看著跪在地下的自己,觀鶯像一隻魔鬼,墨觴花魁卻像一尊神明。於是彩雲匍匐著身子,說出了花魁不會反感的話。
能有神明一般氣質的人,總不會是羅剎心腸吧……
果然,彩雲的寶押對了。
花魁握著她的手時,那種觸感令她心顫驚奇。花魁的面板白皙且柔軟,可是涼津津的,指節修長分明,泛著瓷器一般細膩的光澤,還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苦涼香氣。那一顰一笑也令她驚豔,有了這樣的近距離接觸,彩雲才切實體會到素日不苟言笑的墨觴花魁魅力所在。
她身上有一種獨特的吸引力,她只要站在那裡,就令人一見傾倒;她遞過一個眼神,就叫人淪陷在那雙眸子中;若是她再笑了、開口說話了,真會要人徹底拜伏於她石榴裙下,放棄所有的驕傲,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