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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跪在地上,懷抱著一隻裝衣料的玻璃匣子,啞聲問道:&ldo;就這些?&rdo;
新管家答道:&ldo;東西就這些,還有二樓書房裡的書,周先生和沈師長商量了一下,說您可以挑喜歡的帶走。&rdo;
&ldo;沒有信,沒有留通訊地址,他沒有話讓你轉達嗎?&rdo;
&ldo;沒有。&rdo;老者想了想:&ldo;師座說,您要是想活命,就別再找他了。&rdo;
&ldo;噢,對,貓和鸚鵡都留給周先生了,周太太很喜歡,莫老闆不用擔心。&rdo;他說完從衣袖裡掏出一張白紙,一字一句大聲念道:&ldo;收據,茲有……&rdo;
莫青荷聽不下去,他做夢似的站起來,一把奪過白紙,掏出鋼筆簽了姓名,又要寫地址,然而想了許久竟不知道如何下筆,不能寫曾經住的小四合院,他就要走了;也不能寫莫柳初的地址,柳初也已經不在這兒了;更不能寫旅社,莫青荷怔怔的盯著那張紙,悲哀的意識到,他自小在北平長大,如今竟然落到無家可歸了。
他的手心被冷汗浸的格外潮澀,快要握不住筆,上下牙咯咯打顫,他從牙縫裡擠出話來:&ldo;我只有他一個親人,這裡就是我的家,送到哪兒去,還能送到哪兒去!&rdo;
老者不答話,笑眯眯的望著他;滿屋的箱籠體己不說話,也都笑眯眯的望著他;空氣裡漂浮的塵埃,照進房間的疏淡陽光,院裡的一草一木,全都笑著看他,只有莫青荷僵直的站著,彷彿連哭也哭不出來了。
走出周公館的時候,莫青荷回頭望著這座敞亮氣派的白色洋樓,只覺得過去的一年,好似真的做了一場甜蜜又虛假的夢。
沈培楠走了,他本是有根基的人,如今回到他屬於的地方去,這也無可厚非。
莫青荷提著一隻方方正正的行李箱,沿著鋪滿落葉的小路一直走,那路朝遠處延伸,彷彿沒有盡頭一般,一輛黃包車迎面而來,車夫穿著樸素的白褂子,與莫青荷擦身而過,回頭喚道:&ldo;老闆,坐不坐車?&rdo;
莫青荷的喉頭哽咽,輕輕點了點頭,夢遊般走了上去。車夫跑起來了,那車吱呀吱呀的響起來了,北風撲面而來,掉光葉子的樹木被寒風吹得發抖,莫青荷也裹緊了衣裳,一路顛簸著離開了被他稱之為家的地方,他不知道要走向哪裡,也不想知道,大約總還是人間,總要被風吹雨打著。
車夫跑熱了身體,撥出團團白氣,回頭問道:&ldo;老闆,去哪裡?&rdo;
莫青荷抱緊了懷中的皮箱,笑了笑,答道:&ldo;去該去的地方。&rdo;
車夫啊了一聲,莫青荷轉過頭,望著北平蕭瑟的秋景,輕輕道:&ldo;延安,送我去延安。&rdo;
對於在苦海中掙扎的世人來說,分別比相聚更順理成章。半個多月以後,莫青荷到達了他曾經日思夜想的地方,還沒有分到一間舒適的窯洞,卻先聽聞了一個震驚全國的訊息:西安事變!人們奔走相告,蔣介石簽字了,蔣介石同意抗日了,我們不用做亡國奴了!
他被西北的冷風凍得跳腳,像漏了風似的噝噝直吸涼氣,在光溜溜的木凳子上左挪右挪,終於抱著一隻灌滿熱水的搪瓷缸安定了下來。黑乎乎的屋裡擺著一隻老式無線電,一個勁兒刺啦刺啦的響,他新任的領導推門進來,手裡攥著一張紙,對莫青荷道:&ldo;沈培楠身邊的那個劉叔死了,對外公佈是死於意外。&rdo;
莫青荷蹭的站起來,滾水灑了他一手,但他根本沒意識到疼痛,他的眼睛裡閃著激動的光芒,他知道,沈培楠終於破釜沉舟了,他們終於要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了!
然而,相比於現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