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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在臥榻上輾轉了半宿,終於明白,若是有些疑團不解開,自己的頭疼絕對好不了。
宮人說,桃李夫人已經離開了十八九年……
雲嬤嬤說,她長得很像桃李夫人……
李嬤嬤說,那畫在十年前才掛入關睢宮……
奶孃說,要帶她去長安,找她的親人……
而碧落,今年十九歲……
奶孃要帶她找的親人是誰?她為什麼會把畫給了苻堅?
恍恍惚惚,碧落只記得苻堅清雋儒雅的面容,慈和溫煦的微笑,還有那脫卻了男女私情,漸漸具備了長者風範的關懷和慰撫……
碧落越來越不安。
在想到慕容衝傳來的訊息後,這種不安如堤壩乍潰,巨浪濤天般將她衝擊得猛地坐起,背上的小衣,已是一層又一層的汗水,溼嗒嗒黏膩在身上。
“若聞苻堅敗訊,速離長安。念卿甚!念卿甚!”
兩句兒女情長的“念卿甚”,懷著多少相聚的希望!
而那希望的背後,必定是苻堅徹底的失敗和巨大的失望!
秦王這幾年食不知味,睡不安寢,無非就是因為江東未定。他苦心孤詣甚至一意孤行發兵南征,寄予了多少年的精力和心血,碧落一向便猜得到,可一向不願往深處想。
可她現在,似乎不能不想!
苻堅……
到底是不是她的親人?
而桃李夫人……
是不是她的母親?
窗外北風寒瑟,暴冽的呼嘯聲中,不時夾雜著枯枝被吹斷的脆響,“嗒”地一聲,似敲在誰的心上。悶悶地疼,更覺喘不過氣來了。
碧落猛地坐了起來,顫著手取了茶壺,倒了一盞茶來喝。
茶水早就冷了,碧落也不管那冷意直沁到肺腑裡,將周身毛孔都激得漲開抖索,一氣飲盡了一盞,又重倒了滿滿一盞,“啪”地傾於自己面頰上。
冷冰冰的水帶了隱約的茶香,順著額前散發,順著深濃眼睫,順著精巧鼻尖,順著柔潤下頷,一滴滴垂落。好久,好久,當終究再滴不下一滴水時,碧落扯過架上搭著的擦臉布胡亂擦了,開始收拾起行李。
露華慢 關山千里問桃李(二)
她想,她應該已經足夠清醒了。
慕容衝的訊息後藏了太多的內容,讓她那樣清晰地意識到,苻堅的大敗,可能才是意料中的事。
憑他怎樣萬民稱頌,憑他怎樣文韜武略,憑他怎樣天姿英偉,怕也抵不了那背後無聲操縱的黑手,或者,最喜作弄人生的無常命運。
那伐向江東的八十七萬大軍中,有氐人、羌人、鮮卑人、匈奴人、漢人諸族混雜,統軍將領中,有原燕國降來的慕容垂、慕容煒、慕容德,有西羌降來的姚萇,有涼地降來的張天錫,還有江東晉國被俘被迫降來的襄陽太守朱序等。
苻堅胸懷大志,超邁曠達,求賢若渴,但凡歸順而來的將領,大多以禮相待。當日朱序死守襄陽,與苻丕大戰經年,後來手下叛變,才被拿下;可苻堅認為此人有才識有氣節,封為尚書,反將叛變的手下殺死。
可有氣節的人,真的就能被他的恩遇感動嗎?
就像慕容衝、慕容垂等人,他們對苻堅給予的高官厚祿,何曾放在過眼裡?
他們只會記得,骨子裡流動著的帝王家的血液,以及大燕皇室的赫赫威儀,以及如今屈居人氣的不甘與無奈,還有,無法洗涮的憤怒和恥辱……
推一及幾,其他部族的亡國之後、被俘將領,有多少是誠心歸附的?他們對苻堅雖是敬畏,可敬畏的只是苻堅手中所掌握的絕對權力而已。一旦那權力不夠強大,有幾人能對這位滅了自己家國的帝王懷著感恩之心?
而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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