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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容徽卻只長身鶴立,巋然不動:「國師一再告誡過兒臣,此事事關天機,除兒臣與陛下外,不可再有旁人在場。」
一直跪在地上的八皇子聞言直起身來,聲色俱厲:「簡直是一派胡言,父皇,他定是想趁著內殿無人,行刺於您——」
他的話音未落,成帝卻倏然自寶帳裡伸出一隻枯瘦如柴的手,劇烈而僵木地揮動著:「退……快退……」
皇子們面色各異,其中幾人,更是認定了覺得李容徽還要趁此最後的時機,蠱惑成帝修改遺詔,皆銀牙緊咬,面色霜青。
可畢竟成帝如今還是天子,誰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忤逆於他。因而,再是不甘,也只能一個個地自地上站起身來,咬牙往殿外走去。
昭華是眾人之間第一個起身的,卻並未走向殿外,而是輕輕抬步走到了棠音身旁,紅著眼眶牽過了棠音寬大的狐裘袖口,嗓音裡仍有些哽咽:「棠音,我們出去吧。」
棠音聽著她的話,卻沒挪步,只緩緩抬起眼來,安靜地望向李容徽。
她沒有開口,可一雙杏花眸裡,卻已盛滿了擔憂。
李容徽冰冷的神色鬆動了一瞬,眸底生出幾分繾綣的無奈來,只輕輕抬手,撫了撫小姑娘柔白的小臉,於她耳畔低聲開口:「等我回來。」
棠音深望了他良久,終於還是低應了一聲,隨著昭華一同背轉過身去,漸漸隱於寬大的繡金屏風之後。
而隨著眾人退下,尋仙殿中歸於靜謐,只餘成帝粗重的喘息聲急促響起。
而另一陣腳步聲,便踏著這喘息聲急急而來,待到了近前了,被燈光一照,便顯出一張蓄著長眉長須,頗有仙風的面孔。
正是凌虛國師。
李容徽兀自上前,伸手掀起了層層幔帳,讓成帝能夠看清立在跟前之人。
成帝那雙濁黃的眼睛遲緩地轉動了一陣,落在凌虛道長身上的時候,豁然綻出罕見的光亮來,近日裡一直喑啞得難以發聲的嗓子,彷彿一瞬間,又重新能夠連詞成句:「國師……只要你能救朕,朕,願以半壁江山相贈——」
凌虛道長脖頸微微一僵,似乎是下意識地想轉首去看李容徽,但還未動作,便覺旁側李容徽的眸光冷冷而來。數九寒冬的天氣裡,如霜刃透骨而過,頓時便令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強行止住了動作,只端著往日裡出塵的姿態,一步步往病榻上的成帝跟前走去。
成帝睜大了一雙濁黃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如同溺水之人握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凌虛道長卻只垂下眼去,作勢在成帝的天靈與命脈之間看了一陣,終於捻須搖頭道:「禍鬥東移,紫薇暗淡,熒惑守心之象已顯,陛下,您的壽數盡了。」
「天命如此。貧道,也無力迴天。」
他的話音方落,成帝眸中的光迅速熄滅,轉為一片絕望之色,旋即,大口大口暗紅至發黑的鮮血混著細碎的血塊自他的口中噴湧而出,轉瞬便染紅了身上的錦被。
鮮血暈染的極快,幾乎是轉瞬的功夫,大殿中重新歸於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燭火劇烈地跳動著,於大殿冰冷的宮裝上,投射出搖曳而扭曲的影。
而在殿內幽暗處,緩緩走出一人。
此人面上青白無須,身形佝僂,在滿殿輝煌的燭火映襯下,宛如鬼魅。正是成帝跟前伺候的大宦官,伏環。
而那雙枯瘦如松樹皮的手中捧著的,卻正是那一張,象徵著帝位歸屬的遺詔。
他沒有看向病榻上已沒了氣息的成帝,只是一步步走到李容徽身前,緩緩跪俯下身去,雙手將聖旨高舉過頭頂,奉到李容徽的眼前。
李容徽抬手接過,以匕首割開了封口的火漆,就著殿內輝煌的燭火,一字一字,鄭重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