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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近兩個時辰,近午時分方到達野草及腰,古林四布的破敗山神廟,所有的婦孺,皆到了山窮水盡的境地了。
山神廟小得可憐,廟東建了一座草屋,孤零零地座落在樹林邊沿,柴門緊閉,看上去空闃無人。但接近到十餘丈外,突聽廟側的草叢中有人叫:“是夫人到了,沒有追蹤人跟來,卻有兩個陌生人在一起。”
廟四周和茅屋附近,出現了十二名以布巾蒙面的青年人。歐宗高叫道:“二嬸閤家平安脫險。同來的是臨危援手的英雄。”
蒙面人急急奔到,皆取下了蒙面巾,擁著沈夫人八位婦孺走向茅屋。
屋內還有兩個人,一是白髮老蒼頭,一是正主兒沈仲賢。他目前化名青雲,年約四十出頭,神情委頓,像是驚弓之鳥。一家團園,老少哭成一團。
老蒼頭看到了於老人,喜悅地迎上行禮叫:“超老怎麼又來了,太平府之行得意麼?”“替你的主人找了位高手郎中,我能不來?”於老人笑吟吟地說,偕李玉入廳。
歐宗將入村救人的經過概略地說了,替眾人引見。在此地的十二個蒙面人,也就是闖村引誘官兵遠離村莊的人,他們過去皆是樂陵附近不務正業的浪子,曾經任縣丞的沈仲賢相勸感化,改邪歸正在縣衙當差。響馬賊在樂陵受創,進城的賊人無一生還,他們曾經出盡死力,立下汗馬功勞。可是,沈仲賢卻因不肯屈事權貴,守正不阿據實呈報匪情,得罪了當時剿匪總指揮提督軍務的太監谷大用,落了個撤職待參的罪名。待參,那是客氣,事實是待死。沈仲賢怎能不怕死?帶了家中老小溜之大吉,溜到太平府易名避禍。這些好漢自然也不願再替奸臣賣命,也溜之大吉暗地裡大家商量,感恩圖報也處於義憤,一路跟了下來,在太平府混日子,暗中留神官府的動靜注意不利於沈仲賢的一切訊息。
沈仲賢總算遇上了貴人,吉人天相恰好碰上他李玉途徑碧螺村,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他熱淚盈眶地向李玉和於老人道感救命之恩,說起前因後果,少不了悲從中來感慨萬千,也氣憤難平。
於老人懶得再聽這些倒盡胃口的官場恩怨,說:“說來也真巧,早不來晚不來,一來就碰上了你們這樁事,可把李小兄弟拉下了水,真不好意思。本宅的主人彭天謀,是老朽的知交好友,患上了怪病名醫束手,家徒四壁也請不起郎中。老朽在府城落店,碰上了這位李小兄弟,他竟然一口應允免費診治,而且不惜長途跋涉屈駕前來龍山,雲情高誼令人無比敬佩。可是蒼天無眼,今後他可要亡命江湖了。老朽少陪,李小兄弟請到內室一見敝友。“
李玉正急於離開這些悲慘的人,求之不得,向眾人告罪,由老蒼頭帶路,直趨內進的內房。
茅屋共分兩進,後面是一間臥室,一間柴房和廚房。臥房中除了一榻一幾,別無長物,可說四壁蕭條。一進房門,黴臭氣直衝鼻端。一座半尺見方的小窗,雖日正中天也透不了多少光線進來,空氣之惡濁可想而知,別說是有病的人,沒有病的人住在裡面也會生病。
老蒼頭站在榻旁,苦笑道:”家主在一天中,清醒約一到兩次,這時剛入睡,要不要將他叫醒?“
李玉的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匝,說:”請掌燈,我先看看。“
老蒼頭點起了菜油燈,在榻旁等侯。李玉挪過短几放好革囊,走近床沿,臉色一變,眼中突然掠過一陣寒芒,殺機一湧即逝。
於老人站在他身側,沒看到他眼中的表情。
床上躺著一個年近花甲的衰弱老人,一頭灰髮亂得像雞窩一般,一股臭氣往外直冒,雙目深陷,鷹鼻如鉤,乾枯的八字灰鬍下,是兩片毫無血色滿是幹紋的薄唇。左額角一條刀疤直伸入髮際,一床破棉襖蓋住下體,上身只穿了一件破直裰,可以看到身子只是一個骨架而已,可說骨瘦如柴,去死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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