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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人中,有一個是我,26歲;還有一個是後來頻頻在國際上獲獎的著名導演謝飛,33歲。那個時候,他僅是北京電影學院的一個青年教師;另一個人是嚮導,公社派他為我們
帶路,保證我們在九點之前趕到山區的公路邊。如果走大路的話,三十六里地,我們絕不可能按時趕到的。只有抄近路,才能確保我們在九點以前趕到。再有兩天,就是1976年的元旦,當天我們不能到達安順,謝飛就會誤了回北京的飛機,而我,還不知道哪裡去過元旦呢。
我們是在清晨七點三刻,吃完早飯上路的。因為時差關係,此時,在四大寨,也只不過是天矇矇亮而已。
四大寨是很出名的一個苗族寨子,可就是太偏遠了。這地方地勢險惡,到處都是高山陡坡,懸崖絕壁。我們去那裡採訪、體驗生活,主要是因為那裡有一個土皇帝小羅山設在狗場屯上的王宮廢墟。那一個多星期,險峻大山裡的安寧、靜寂、廢荒的滋味,我們可是嘗夠了。
沿著七彎八拐的茅坡小路,我們腳下一點也不敢鬆懈,跟在嚮導後面,疾如旋風般走著。一個小時十五分鐘,就是在平地上走二十多里地,也是十分緊張的。
緊趕慢趕,我們終於在九點過二分趕到了公路邊,等了十幾分鐘,也不見招呼車開來,卻被一個牽牛扛犁的布依族漢子告之,招呼車九點沒到就開過去了。怎麼辦呢?嚮導完成了任務,要回四大寨去。而我們,靠步行,要走四十里地,才能到達紫雲。按正常速度,四十里山間公路,得走四個多小時。不走也得走,我們就上路了。大約走了二十分鐘,身後來了幾輛運送穀草的馬車,我們和馬車夫一商量,如釋重負地搭上了馬車。
坐上了馬車,倚躺在鬆軟的穀草上,軀體舒展了,但我們的心情都是不輕鬆的。謝飛這次專程從北京來插隊的山鄉找我,是讀到了我的處女作《高高的苗嶺》,想把它改編成電影。訊息傳出去,卻不料一些管知青的人,不同意這件事。在他們看來,寫一部電影是多麼重大的事,怎麼能讓葉辛來改編。謝飛和他們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在他們沒有同意的情況下,我們寫出了劇本初稿,而且一齊跑到四大寨來了。這件事的結局如何,還沒定論呢!躺在穀草上,我又憂鬱地提起了這一話題,謝飛安慰我說,這部電影總是要拍的!
那一天中午,我們的馬車到達紫雲;傍晚,客車把我們送到安順。第二天來到省城貴陽,我們就分了手,各奔東西了。
儘管謝飛很樂觀,在1975年朔風凜冽的嚴冬,電影終究還是沒有拍成。《高高的苗嶺》最終改編成《火娃》搬上銀幕,是翻天覆地的1976年過去以後的故事了。但是和謝飛一起,從四大寨趕出來的那段旅途,卻永遠留在了我的記憶之中。
(2001年7月)
第三部分
我的心願在山鄉
每當我在電影院裡看到山區的畫面,每當我在電視螢幕上看見雲罩霧繞的山嶺,每當我在畫報上欣賞到鬱鬱蔥蔥的山巒,每當我在小說中讀到對山鄉的描繪,我的身心都會在瞬息間油然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感情。是依戀、是感慨、是驚喜、是悲嘆……可以說什麼都有一點,也可以說什麼都不是。原因很簡單,只因我的青春歲月,我從青春步向中年的整整二十年春秋,是在雲貴高原的大山裡度過的。那千山萬嶺盤繞迴旋的景象,那無數支嶺支脈組成的山的世界,同樣有春潮、夏泉、秋雨、冬溪織成村寨上的四季。而世世代代棲息在大山世
界裡的村民們,同樣有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他們日出而作,他們日落而息,他們看似無所求,可他們一年四季都在默默地耕耘。求得只是風調雨順,求得只是秋後的收穫,以把人世間的這一份日子,打發得稍稍順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