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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是拉麥,我給老肖班長拉稍。牛把式郜祥富急匆匆地來找我,我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了。我努力鎮靜自己,對郜叔叔使個眼色,走到一邊,避開旁人。郜祥富疑慮地問:
&ldo;秋雲,我說句不當說的話,是不是顏哲沒在縣裡開會?&rdo;
我覺得渾身血液衝到頭上,一下子懵了,吃吃地問:&ldo;你這話啥意思?&rdo;
&ldo;你們在大田時,我聽見莊學胥用喇叭往縣裡打電話,那邊回話說,這幾天根本沒有知青會!&rdo;
他非常擔心地盯著我,顯然,他擔心的不光是開會不開會,而是――顏哲當上場長這件事到底有沒有花頭,畢竟這次權力更替太突然,誰心裡都會畫個問號的。郜叔叔是個厚道人,對顏哲和我一向非常好。現在連他也對顏哲起了疑心。我沒法兒回答,既不想騙他,也不能說出真情,只能含糊地說:
&ldo;他確實對我說,是去縣城開會呀。好在今天他就該回來了,回來再問他。&rdo;
這個回答當然不能釋疑,郜祥富疑慮地、心疼地看著我。如果――那顏哲這個麻煩就大了!郜叔叔是把我當閨女看待的。農場初建時從地區黃牛研究所半買半要地弄來七頭南陽黃牛,我非常喜歡它們,沒事就去找它們玩,連帶著和郜叔叔混熟了。這是真正純種的南陽黃牛,而不是周圍農村已經退化的、形態猥瑣的雜種牛。南陽黃牛是全國最有名的役用兼肉用牛,個頭剽悍,幾乎有一人高,玉石一樣青白色的彎牛角,碩大的四隻蹄子,全身披掛著像絲綢一樣光滑細密的金黃色牛毛,用手觸一觸,那兒的皮毛就會輕微地抖動一下,像是一片漣漪向四周盪開。它們散在草地上吃草時顯得特別安詳和高貴,牛尾巴悠閒地在脊背上拂著,幽深的黑色瞳孔裡反射著夕陽的金光。我喜歡它們不光是因為外形,還因為它們的神態和風骨。你站在旁邊時,它們會以安詳自信的目光來看你,就像是你一個心意相通的平等的夥伴。它們的肩胛骨很高,便於安裝挽具,這正是農學書上強調的南陽黃牛的優點之一。初春的田野裡,兩頭黃牛用它們的肩胛並排拉著深耕犁,解凍後變得鬆軟的黑土浪花般翻卷著。它們步伐從容,神態悠閒,那個漂亮那個瀟灑啊,真是再看也看不夠。
對這些黃牛我說過一句很傻的話,以後想起來就臉紅。那天,我忽然發現有一頭黃牛的胯間吊著兩個蛋蛋,而旁邊的牛沒有。我忙問郜叔叔,這頭牛是不是長了腫瘤?用不用看醫生?其實我不至於這樣傻的,如果稍微認真想一下,也許就知道答案。不過我在郜叔叔跟前隨便慣了,那句話沒走腦子就直接蹦出來。郜叔叔很窘,對我直搖頭:
&ldo;你這個妮子呀,你個傻妮子呀。&rdo;雖然很難啟齒,他還是儘可能婉轉地告訴我,&ldo;這是牤牛,就是公牛,是牛裡面的男人。旁邊那些沒蛋蛋兒的是磨牛(北陰土話),就是母牛。&rdo;
我當然不至於傻得一點不透縫,理解了他的意思,羞得紅著臉跑了。郜叔叔很厚道,為我保密,沒把這句傻話告訴任何人。後來我自個兒忍不住,在一次幽會中告訴了顏哲。那次真讓顏哲笑瘋了,他笑得一隻手捂著肚子,一隻手像個農村娘兒們那樣使勁拍大腿。後來我跟他急眼,他才勉強止住笑,並答應我決不告訴別人。
郜叔叔也很疼顏哲。他去崗上放牛,或者回家探親,總忘不了給俺倆捎一些小禮物。有時是幾個鵪鶉蛋,用荷葉小心地包著;有時逮一隻漂亮的蚰子;有時是一包酸棗。現在,他真誠地為顏哲操心,我卻無法告訴他實情。
我簡直不知道咋和郜祥富分的手,攆上老肖,拉上麥車的稍繩。老肖也看出我有心事,關心地看看我,但沒有問。老肖也是個好人,不言不語的,但知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