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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們很快忘了這場勝利,但老農們卻絕不會忘記這場失敗,因為他們的損失是實實在在的,每月少了五元,不啻是割去一塊兒心頭肉。此後農場的風向變了,在這項秘密補助剛被捅出來時,老農對知青心虛情怯;現在風向則正好反過來,老農們個個臉色陰沉,眼睛中悶燃著怒火。
千夫所指的第一個物件當然是王全忠。一班長老肖是個好人,平素對知青們知疼知熱的,但自此之後他總是陰著臉。他倒是沒給王全忠穿小鞋,但不再理他。有一天晚上,幹罷農活,我和老肖把牛牽到郜祥富那兒,三人站著聊了一會兒。這時王全忠從牛屋門口經過,老肖取下嘴裡的旱菸袋指指他的背影,簡短地說:
&ldo;這是個是非人。&rdo;
郜祥富點點頭。
我和兩個老農關係都很好,他們說話一點兒不避我。我想,以老肖和郜叔叔的為人,這恐怕是老農們之中對王全忠最厚道的評價了。那時我想到,人的&ldo;善&rdo;德,像正義感、公正等,是有限度的,要看某件事是否觸犯你的切身利益。
勒在王全忠脖子上的絞索緩慢地勒緊了。
顏哲對我分析,這段時間內的政治操作肯定是胡主任在遙控,因為賴安勝去公社的頻次增多了,廣播線路撥到電話檔的時間也明顯增多,甚至有時在官定的新聞連播時間裡喇叭也不響,可能是賴安勝正同公社通話,或者通話後忘了撥回廣播檔。而且――顏哲輕蔑地說:
&ldo;賴安勝是屬驢的,憑他本人的能耐,想不出這些高招。&rdo;
一個高招就是頻繁召開老農聯席會議,對&ldo;再教育過程中知青的表現&rdo;作出評議。顏哲和王全忠都對自己的智力比較自負,但這次該他們佩服胡主任了,因為這項評議完全符合政治方向,誰也不敢說它是老農對知青的報復。而且,這些評議是先從外圍開始,評了崔振山、陳江、紀科這些參加過大字報風波、又有些小毛病的人,至今沒有觸及王全忠本人。對知青的評議也相對公允,既指出被評議人下鄉後的進步,也指出他們的不足,比如崔振山幹活奸滑、拉稍時稍繩老是松垂、愛佔小便宜、曬場時偷吃糧庫中的芝麻,等等。這些缺點人所共知,只是沒人把它擺到檯面上。如今一擺出來,把崔振山弄得灰溜溜的,在人群中抬不起頭來。
還有一個最高明的招數是,場裡公開宣告,這些評議意見將儲存到檔案裡,&ldo;如果將來對知青招工,它們將是重要的參考意見。&rdo;這是很罕見的,因為那時在公開層面一直強調&ldo;知青紮根農村&rdo;,雖然下邊風傳著馬上就要開始招工,而且那也是知青最迫切的願望,但在公開場合從來不會提它的。所以,這次罕見的公開宣告立即在知青中激起極大的心理波動――也許咱們的盼望真的快要實現了?
王全忠在農場裡成了孤家寡人,就像顏哲在文0均勻分配,中間的社群相對密集,是嘈雜的鬧市。如果有時間,哪怕你走馬觀花也能淘到一些像樣的玩意,我就常去逛,這是革前期被孤立那樣。老農們不理他,知青們躲著他,包括當時曾慫恿他、曾把他當成英雄的人。只有顏哲對他一如既往,甚至比過去更親密一些。吃飯時他總是和王全忠蹲在一塊兒,邊吃邊笑嘻嘻地說著閒話。刷碗時喊上我:
&ldo;秋雲,我和全忠推水車,你去刷碗。&rdo;
如果不是這樣,王全忠恐怕連碗也刷不成,落到淋病患者陳秀寬的地步。
我看著這種情況,很為顏哲擔心。他本來沒有參與那次大字報風波,老農們也不恨他。現在他的表現就像是故意把火往自己身上引。但我也沒辦法勸他疏遠王全忠,那樣未免太猥瑣太沒義氣了。我喜歡顏哲,不正是因為他身上的正氣嗎?我心情矛盾,只能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