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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再次重重地傷了他的心,他恨恨地瞪我一眼,不再說話了。不過他走出房門後,仍遲疑地回頭看著我,依依不捨地看著我。我明白他的意思,眼下是倆人的生離死別,不管我們已經如何疏遠,甚至相互反感,總是有過一段令人難忘的愛情,現在他想與我最後一次擁抱和吻別。說實話,我很想滿足他最後一個願望,但想起他那段令人作嘔的高論,想想我啐到他臉上的唾沫,無論如何也沒法強迫自己撲到他懷裡,那樣未免太虛偽了。我只是儘量親切地說:
&ldo;你儘早走吧。祝你一路順風。&rdo;
他掩蓋了失望,冷淡地說:&ldo;也祝你幸福。再見,不,永別了。&rdo;他的身影遠去了,背上斜挎著木工鋸,那個裝饃饃、英文書和蟻素的布包在他胯邊晃悠著,青白色的閃電在他前邊不時閃亮,把他的背影和他腳下的路一次次定格在我的視野裡。
11 毀滅與新生
從這晚開始我沒有再回自己的宿舍,住到場長室了。既然大夥兒需要一個蟻王,那我至少要順從大家的意願,裝裝樣子。我想今晚要失眠的,沒想到很快就入睡,經歷了這一天的折騰,我已經身心俱疲。我睡得很熟,在夢裡聽見了狂暴的雨聲。不過不要緊,顏哲已經走遠了,他在下雨前就已經逃到安全地帶了,這會兒他應該是站在下雨的雲層之上,披一身陽光,俯瞰著塵世……我在夢裡亂七八糟地想著,忽然聽到有人咚咚地敲門,喊著:
&ldo;秋雲!秋雲!快起來,發大水了!&rdo;
是顏哲的聲音!我從床上一躍而起,跑到門邊,開啟門。狂暴的風雨排闥而入,門外卻沒有人影。我高喊著:顏哲!顏哲哥!沒有迴音。但我沒有時間再找他,因為洶洶而來的洪水已經淹沒我的小腿肚。場長室和庫房在場院裡地勢最高,那麼,各個宿舍裡至少已經淹到床上了吧。知青農場位於崗坡地,地勢較高,我們從來只用擔心旱而不必擔心澇,但這一次的暴雨太兇猛了。
我急忙從抽屜裡尋出三節手電,想去各宿舍組織人們逃生。路是一點也看不到了,我只能用一根竹棍小心地探索著往前走。快到宿舍區時無法再前進,水深已經及腰,水流湍急,憑我的水性肯定過不去。好在那邊有人看見了,喊著:場長!郭場長來了,郭場長來了!喊聲充滿了歡快,像是小孩終於見到父母。
我大聲喊他們來接我,王全忠、崔振山、何子建等七八個人拉成一條線,小心地趟過較深的急流,把我半背半抱地弄過去。各宿舍的人都站在土坑上,屋裡的農具被褥全都浸在水裡。外邊,齊腰深的水流兇狠在拍打著屋牆。農場的宿舍都是草坯牆,這是這個窮地方特有的建築方法,即在草地上犁出一道道棋盤格,把帶有草根的那層泥土鏟下來,製成草坯磚,再用來蓋房。利用草根的糾結作用,土坯可以結實些。這種方法很省錢,在乾旱少雨地帶也很管用,但絕對禁不住這樣大的洪水的浸泡。
我果斷地下命令,讓所有人集合,遷移到庫房去。庫房地勢最高,而且四面牆都是臥磚到頂,輕易不會被洪水泡塌的。我的命令一下,下邊的人立即有條不紊地動起來,會水的男知青負責趟水通知各宿舍,女知青儘量收拾一些能用的傢什。少頃,人們排成隊向庫房移動,懷孕的岑明霞被四個男知青圍著往前走。我們在庫房安頓住,近70個人把庫房塞得滿滿的。農場一共68個知青加18個老農,昨天死了七個,另有九個人在外邊出河工或探親。我讓阮月琴清點人數,讓何子建和王全忠去位置比較孤立的食堂,一方面把伙伕們喊來,另一方面把所有能填肚子的東西全都搜羅來。
不久,三個伙伕跟著何子建進來,抱著一堆饃饃啦,鹹菜啦,鍋碗瓢勺啦,班長老畢嘴裡罵罵咧咧的,說老天爺真會折騰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