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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丹終於意識到陳見夏不對勁了，雖然還是穿得土裡土氣，但曾經那個怯怯懦懦的縣城小姑娘彷彿被附體了，一顰一笑都不是原來的樣子，連帶著面容都顯得陌生。整個高中兩年半，她似乎從來沒聽見過陳見夏完整地講過任何一段超過五十個字的話，何況像現在這樣，不疾不徐，彷彿一本書剛翻開了第一頁。

&ldo;我給您跪下也不是抱著委屈的，跪了就跪了，絕對不會記恨您。但是如果您還是記恨我，我可以天天來跪，就算被我爸媽關在家裡，我也會在家給您跪著的。&rdo;

俞丹聲音有些抖：&ldo;見夏，你是個本分孩子，不要鑽牛角尖，高三壓力大，老師理解……&rdo;

&ldo;俞老師，&rdo;陳見夏打斷她，&ldo;我沒鑽牛角尖。振華比縣一中好，我想回振華，這個想法很正常。&rdo;

她看著俞丹的腳背，&ldo;別人都說小孩不記事兒，其實我記著的，我記得我媽媽就總說懷兒子辛苦，兒子在肚子裡鬧媽媽，姑娘就不會。她會讓我給她揉腳背，我才那麼一丁點兒大，也使不上勁兒，她就是逗我玩。小時候我媽跟我很親的，但她還是偏心我弟弟。

&ldo;現在怎麼都親不起來了。我要是沒發現她偏心就好了，可我長大了，長大了人就什麼都明白了。&rdo;

陳見夏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滴下來，她依然笑著，彷彿湧出來的只是汗。

&ldo;俞老師，咱們班家長聯合起來趕你走的時候，我沒有在校長那裡說你壞話，如果您不信，我可以去找校長。當時大家都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我也這麼想，以前你就不喜歡我，所以我的確有過要不要趁機遞幾句話的念頭，但最後我忍住了，就像我媽媽再怎麼偏心我弟弟，我也沒對她和我弟弟做什麼，一碼歸一碼。我為我自己感到驕傲，我是個好人，不管您信不信，我都是個好人。&rdo;

俞丹神色有幾分難堪，她迅速把責任推了回去：&ldo;你什麼意思，老師因為這點事報復你？你是因為早戀！&rdo;

&ldo;只是因為早戀嗎？&rdo;她深深地看著俞丹，&ldo;即便是因為早戀，那至於要把我遣送嗎，要毀我前途嗎？要在我媽撒潑打我的時候笑得那麼開心嗎？&rdo;

&ldo;陳見夏！&rdo;俞丹喊了起來。隨即臥室裡傳來她的丈夫翻身下床的聲音，他趿拉著鞋奔過來開啟了房門，探出頭，&ldo;怎麼了，吵什麼？&rdo;

陳見夏本以為他是擔心學生氣到自己的妻子，沒想到他是沖俞丹去的：&ldo;媽那心臟動不動就忽悠忽悠的，你小點聲不行啊？&rdo;

他關門時候順便白了陳見夏一眼。俞丹剛攢起的氣勢一下就漏乾淨了，見夏看得出她正在拼命組織語言，卻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剛才是要說什麼。

見夏媽媽以前總說一孕傻三年，其實不止三年，後來的十幾年她只記得住兒子，記不住女兒了。

她沒給俞丹重新組織好的機會：&ldo;俞老師，知識改變命運，我如果沒來過振華也就算了，但我明明抓到機會了。您是不是討厭我，我是不是早戀，都不能剝奪我在振華讀書的機會，人生命運就那麼幾步最關鍵，您放過我，不要毀了我未來幾十年的人生。您自己也有小孩。討人厭的小孩也有人生。&rdo;

俞丹怔怔地看著她。

&ldo;我媽媽以前就說我心眼小，凡事都要爭，從來不低頭認錯，但我願意為讀書的機會給您跪下，我不覺得低頭有什麼屈辱的。今天來的路上，我都不確定能不能碰見您，可是我也不覺得忐忑。我在小賣部等您，望著外面，幾個小時一動不動，什麼感覺都沒有。我終於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