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建章宮變(第1/2 頁)
建章元年,
初秋的長安帶著幾分夏末的暑意,微風攜著溫熱的氣息,探入格窗,拂過手中的書卷。寂靜中,遠處的城樓飛簷下,厚重而悠遠的銅鈴聲一點一點如漣漪般推入耳邊,讓人恍然記起,這座長安城已然守護了兩氏王朝。
伴著窗下稀疏的蟲吟,李綏纖長如玉的食指閒適地摩挲著書上的兩行小字:
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
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
十七為君婦,心中常苦悲。
李綏想來一笑,卻是伴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嘲諷。
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太皇太后——”
一個聲音自耳畔試探地響起,窗下的李綏適才回過神來,側首間,在八寶流蘇嵌寶琉璃燈的暖光傾灑下,一男子長身玉立,身著紫袍官服,再加腰上一襲無暇玉帶,更襯得人白淨雋秀,眉宇間攜著年輕俊傑方有的意氣。
“元廷來了。”
李綏唇邊溫和一笑,擺手下,便有宮娥搬上流蘇錦杌,被喚為元廷的青年卻是目光焦灼,無視身旁的宮娥,向著座上的李綏拱手道:“太皇太后,洛陽王結交禁軍,籠絡朝中重臣,此次又借弔唁先帝之機,攜重兵駐紮長安城外,不軌之心昭然若揭,還請太后早做打算——”
說罷,男子抬起頭堅決道:“隴州離長安不遠,臣等與龍武軍總領願拼死,護太皇太后攜陛下前往隴州,再作他圖。”
看著眼前這個她親手提拔的後生,李綏是與有榮焉的,她很清楚,如今大梁在她的一手翻覆下,從前世家承蒙祖蔭,世襲權位的時代已漸漸遠去,從她親筆御批將元廷這個寒門出身,世代務農的布衣書生點為翰林的那一刻,世家門閥不可撼動的那堵高牆便已然裂縫。
在她的庇護下,在元廷的舉薦下,如今寒門儒生佔朝堂泰半,與世家門閥呈鼎力之勢,眼前看似站著的只元廷一人,但在元廷身後,還站著無數忠於她這個太皇太后的寒門子弟。
如此想,她這一生也算是留下了些什麼。
“孤雖出身隴西,可生來便在長安,如今也是四十餘年了,人道落葉歸根,這個年歲還去哪裡——”
李綏雖說著這話,可順著宮燈溫柔的光芒,從她那驚世豔絕的容顏中便能看出,歲月分明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一分半毫的痕跡,獨獨那雙眸子,多了幾分看透世事的孤獨與幹練罷了。
說到這兒,李綏眼角噙著平和的笑意,轉過來對向元廷的目光。
“元廷你該明白,長安是我們大梁的根,孤與陛下一旦離開,再回來便不知是何時了。”
“太皇太后——”
元廷方開口,便被李綏抬手打斷,只見她平靜地起身,在唸奴的攙扶下走至一扇窗前,看著窗外的層層宮簷決絕道:“天子逃離,百姓罹難;我李綏在世,便容不得棄國逃離的天子!”
聽到這裡,默然站在身後的元廷看著窗下那個端重美麗,心懷天下的堅毅女子,心下震動,不由悲從中來,終將淚意隱忍與眸底,拱手堅定道:“臣等,誓與您共進退。”
看著眼前的元廷,李綏不得不說是欣慰的,以他這般的驚世才學,莫說是翰林侍中,便是封侯拜相又有何不可,只可惜世人膚淺,看不到他的才能,只看到他的皮相,看到他的青雲直上,才將他批駁為她的裙下寵臣,盡是口誅筆伐。
幾乎在同時,一陣雷鳴般的轟隆聲悶悶響起,海潮一般由遠及近,伴隨聲音而來的,是念奴迅疾打簾而入的腳步聲。
看到念奴臉上忽明忽暗的複雜,再聯想到方才的聲音,李綏已是瞭然於心。
“太皇太后——”
在她的眼神示意中,念奴眸中按下淚意,卻是倏地跪下去,就在這一刻,滿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