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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一會兒,我問他:「幾點了?」
「凌晨三點。」他還捏著我的手,沙啞的聲線裡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
在黑暗中閉上眼,我被疼痛折磨得疲乏,只能挪了挪腦袋,在他胸口找到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決定小睡一會兒來恢復精力。
「等天亮了我們就回去吧。」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你還要吃藥。」
「要留院觀察。」沒有同意,他緩緩用下顎蹭了蹭我的頭頂,「我會叫人把藥送過來。」
「嗯。」我從嗓子眼裡擠出了一個字的回應。
粗糙的指腹反覆摩挲我右手的指甲良久,他自言自語似的出聲:「該剪了。」
睏意已經將疼痛從我腦海中擠出去,我意識模糊,依稀記得從前還彈鋼琴的時候,我總會及時修剪指甲。自從這幾年斷了彈琴的習慣,我便不再頻繁修磨它們。倒是平時秦森精神狀態糟糕時,我常常替他剪指甲,以防他傷到自己。
來不及深思他這句話隱含的意味,我陷入了夢鄉。
再次醒來是因為聽到了關門聲。
「我說你們兩口子也真夠折騰人的。」王復琛的聲音伴著腳步聲傳來,他似乎走到了病床邊,手裡拎著的塑膠袋嘩嘩作響,「魏琳還沒醒?」噪音停下來,「喏。」
我沒有睜開眼睛,裝作仍在熟睡。
「醒了,不想看見你而已。」秦森則是直截了當地告訴他,鬆開我的手替我拉了拉被角,語氣平淡而生疏,「謝謝。藥放下,你滾。」
「這麼絕情?」大約是早已習慣秦森這樣的態度,王復琛非但沒有感到尷尬,反而語帶笑意地拖來一張椅子,在病床邊坐下,「說真的,我是來跟你討論案子的。」他身上帶著股雨水的潮氣,在他坐下的瞬間衝破室內的空氣撲面而來,「這幾天都下雨,但是自從江軍正被帶進局子,就再沒有發現過屍體。這對他很不利。」
「我知道。」答得事不關己,秦森重新抓起我的右手,把什麼冰涼的東西貼上了我的指尖。我感覺到那東西夾住了我拇指的指甲,微微張開眼,正好看到它「咔噠」一聲咬掉了那截多餘的白色指甲。
指甲鉗。他居然有閒情逸緻給我剪指甲。
王復琛注意到我睜開了眼。他沒有同我打招呼,僅僅是深深地敲了我一眼,眼神難得有些叫人捉摸不透。我不禁想像了一下我現在模樣:頭上纏著繃帶,手也被紗布裹住,猙獰的縫線穿插在血肉中,顏色也被鮮血浸得通紅。真是一副可憐的受害者形象。
「你說會是巧合還是什麼?我總覺得這案子很詭異。按理說,能幹出這種事的肯定是精神病患者。」他抬高視線看向秦森,稍稍擰眉,終於不再像往常那樣擺出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但是他的某些行為又好像非常清醒,不論是那種反偵察能力,還是一有大的動靜就銷聲匿跡……比如說兩年前警方在秋水鎮展開地毯式搜尋的時候,他突然就收手,幾乎消失了整整兩年。」
「作案時間也毫無週期性可言。」秦森的聲音在我頭頂上方響起。他放過我的拇指,又捏住我的食指,把手裡的指甲鉗貼過來,卡進指甲和指尖的縫隙裡,「不過鑑於這些比較出色的反偵察能力,兇手曾經『三進宮』的可能性很大。不排除那兩年他收手是因為入獄——當然是別的罪名引起的。」
見他要使力剪下那截指甲,我條件反射地朝後縮了縮手。秦森剪指甲有自己的習慣,他喜歡先剪中間的部分,再嚴格對稱地剪掉兩旁的,讓指甲變成一個奇怪的六邊形。他太注重圖形的對稱性,但我指肉和指甲的接合併不是那麼規則,因此以前他幫我剪指甲的時候,總會剪痛我的手指。
發覺我想躲開,他用了點力捉緊我的手,飛快地剪下了那一截。這次他卡的位置比較淺,沒有弄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