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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李知沒有告訴他的是,阿婆的兒子出意外時是四年前,那時李知剛來臨川山沒多久。
那天山裡才下過一場雨,沒有太陽,傍晚時天色就已經很暗,李文瑾照例去巡邏,李知擔心晚上還會下雨,打了個電話,確定了位置去給他送傘。
沿陡峭山路往上走,看到沿途低窪的山坑裡靜靜躺了一個人,臉朝著地,是個身形高大的成年人。李知起初以為他不小心滑倒了,試探性地喊了兩聲,那人仍一動不動。
李知走近一些,看到了地上的大片血跡。
他隱隱有預感,沒再靠近,鎮靜地拿出手機給李文瑾打電話讓他過來,並報了警,然後站在山坑旁的一棵松樹下等待人來,他打電話的時候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在抖。好像等了很久,天都黑了,終於聽到遠處傳來了警笛聲。他看到身穿制服的警察拉警戒線,看到李文瑾和一同趕來的幾個巡山員臉色肅穆地站在一旁,看到從山下陸陸續續來了很多圍觀的人。
並沒有人敢通知阿婆,但阿婆還是聞聲趕了過來。親眼看著自己兒子身上被蒙了一層白布抬上了車,她癱在地上,哭得走不動路,需要兩個人攙扶才勉強站起來。
李知被帶回去做了筆錄,回來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李文瑾才一臉嚴肅地告訴他,那不是意外,是謀殺。
阿婆的兒子六年前巡山抓到一個偷獵的人,把他送到了警局。那人因偷獵國家級保護動物,被判了兩年,從牢裡出來之後,氣不過,回來報復他,在山裡蹲守了好幾天,終於逮到了機會,趁其不備連砍八刀,把他推到了山坑裡。
而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李知常常做夢,總能夢到那個月亮很圓很亮的夜晚,空氣裡瀰漫著血腥氣,尖銳刺耳的警笛聲陣陣。
林潮生很快轉移了話題,看向了他手裡的花,「這是什麼花?」
枝莖是長條狀的,花兒像穗子一樣,十分鮮艷,有淡粉的,深紅的,還有說黃不黃說橙不橙的顏色。
「金魚草,」李知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花卻非得叫它草。」
「這花長得好眼熟。」林潮生說。
「花店常見的。」
林潮生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好像是有點像金魚哈。」
李知樂了,「我還真沒看出來」他伸手,把手裡的一大捆花遞到林潮生面前,「送你了。」
林潮生愣了一下。
「嗯……反正四捨五入等於不要錢,我們這邊也沒什麼特產,這個就當是送別禮物吧。」李知笑著說。
其實離車站不遠就有一個賣臨川山紀念品的集市,裡面賣的特產紀念品一類的東西全是從小商品市場批發過來的,沒什麼看頭,李知覺得也沒必要帶林潮生去。
林潮生忙推辭,「不不不。」這哪好意思。
送花哪有直接送一大捆的?而且這樣拿回去也不太方便,李知想了想也覺得不妥,就對林潮生說道:「你等一下啊。」
花市最外面有一家花店,李知走進去讓店主用霧面紙和雪梨紙把手裡的一大捆花包裝了一下,還用黑色的絲帶打了蝴蝶結,付了五塊錢包裝費。
不過花太多了實在包不完,有好些剩餘,李知只能一手抱著花束,一手拿著剩下的花枝,他朝林潮生晃了晃花束,精美的包裝紙頓時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專門為林潮生包裝的,這誰還能拒絕啊,他不要也得要。
第一班車的發車時間快到了,太陽終於在鬱鬱蒼蒼的山間露出了全臉。
李知站在逆光處,身後是一顆老槐樹,大片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他的襯衣上,是肆意塗抹的橘黃色顏料。
光線裡瀰漫著細小的顆粒狀塵埃,他臉上卻不沾一毫,乾乾淨淨的,眼角眉梢都是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