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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記得進白鹿門後,師姐教會他的第一件事,長期的胡荻奴生涯讓他生性不敢說不字,捱了師兄弟的欺負,飯碗裡被放了蟲子,褲子被剪出了一個大洞,他都從來不說不字,然後,還是少女的唐忱柔看到了他,他是一隻拔了刺折了骨卻非要頂天立地的魂,脆生生的,只是在虛張聲勢,孤高又無用。
然後,那個少女教他第一次舉起反抗的拳頭。
那個少女把脊樑骨和刺重新安到了那個小孩身上,後來,他成了知寒客。
「我聽到了一些流言,但是,阿珉,你不親口告訴我,我不信。」唐忱柔望了一眼他的肚子,還是覺得怪異,卻說,「孩子的……父親是誰?我也不問你……」
謝珉行苦笑,「謝謝師姐不問,除了一句我甘願,我也無話可說。」
這一句話倒是讓唐忱柔驚訝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釋然了,她含著眼淚笑,「沒有想到你是個這樣傻的孩子……」她的眼淚落在他的衣襟,滾燙的溫度足夠融化衣襟上的雪粒。
「還要多久?」
「快了,等春天來的時候,他應該就要出來了。」謝珉行撫摸了一下腹部,他已經不再迴避,他師姐,無論變成什麼樣,總是站在他這邊的。
她小時候也曾想過阿珉這樣沉默寡言不解風情的少年,會有什麼樣的姑娘與他般配,她會不會娟秀?會不會賢惠?會不會也會給阿珉綰髻穿靴?會不會也和阿珉有說不完的私房話?她這樣私自揣測著,她的沉默少年已經兀自長大,心裡頭已經悄悄放了一個人,會為他把心裡的苦都肚裡咽,會為他說我甘願……
雪停止的時候,他的師姐還在為他哭。
都說女兒家的眼淚生來便是慈悲,那便是對他最好的祝福了。
那天晚上的記憶太過混亂,他已經記不清具體細節了,只記得他一直反反覆覆問唐忱柔,你好不好?你的身上可有痛楚?你的勾魂可解了?還……想著那個人嗎?
她師姐一直在兜圈子,以至於他甚至記不清她究竟有沒有正面回答他,可是他記得他師姐的眼睛裡,一直有光。
他師姐這樣的人,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人,大概不會過得不好吧。
她是女子。
也是利刃。
後來,他們也說起了最近發生的事情,說到了她怎麼會遇到姚千機,為什麼自己給自己下勾魂,也說到了七心蓮,說到了七年前的誅魔大戰。
可是,時間總是緊迫,他們還沒有理出頭緒來,天就快要亮了,唐忱柔說,「阿珉,天快要亮了,我得回去了,我過兩天再來看你,這些事,我們再從長計議。」
謝珉行點點頭。
唐忱柔已經走了,忽然又回過頭來,欲言又止,「阿珉,世事叵測,你總要……好好保重自己。」
他不知道唐忱柔為什麼冒雪回頭來說這樣一句話,還是點點頭,那時,他也沒有想到,唐忱柔再也沒有來過。
那個玄衣女子深夜提燈踏雪前來,不是為了相聚,是為了告別。
73
唐忱柔消失後的幾天後,唐家也沒有任何訊息。
她也沒有回唐家,所有人都以為他是被人擄走了,只有謝珉行知道,師姐可能是自己醒了。
白鹿門那邊依舊沒有放他出來的意思,他師叔口口聲聲說他私通外賊,偷了白鹿門一樣東西,可是七心蓮是怎麼進入他的身體中,他又怎麼會結了胎,除了另外一個父親是誰,他不會說,他都已經全然招了,他又還要交出什麼東西?
他們卻不聽,關著他,直到他交出那樣東西。
謝珉行無奈,只好一日又一日的待下去,索性他這副怪物,也總不好出去嚇人。他便心安理得的待下來。只是這腹部越來越大,他知道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