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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快死了。&rdo;
&ldo;嗯。&rdo;
他很驚訝自己居然可以應出&ldo;嗯&rdo;這種官腔。過去的十個小時裡他想了很多父子間的事,他假定他父親已經死了,他竟是用那樣的一種態度把父親送走的。不管怎麼說,他曾是他父親的一部分,是他父親的種子,吸收光、水、二氧化碳,經過長年的光合作用,長到十八歲這麼大。但這樣就註定要有感情嗎?就像下午看的片子,假設某一個男優走火,把種子留給武藤蘭,一旦這種子有機會長成一棵樹,他應該對這個男人有父子之情嗎?哦,我是我爸的一次工作失誤,那麼多工作人員,就他犯錯誤了。再假設他們的405男寢的天花板有花盆,把他下午無意中弄上去的種子撫養成人,他怎麼面對這孩子?哇,這就是我多年前打髮長假寂寞的產物?
算了,只是假設,再說他從沒能射到天花板上那麼高,連半空都稱不上。他不會有孩子,眼前正有個爹要死了,他還有機會最後跟他告別一次。
可又不是說聲&ldo;再見&rdo;,然後就掛掉電話那麼簡單。他回想下午他們在哪兒斷的,唐僧肉,舍利子?哦,說他屍體的事情。
&ldo;那個大夫,&rdo;他說,&ldo;憑什麼說你值一百萬?&rdo;
&ldo;一百二十萬。&rdo;
&ldo;對我來說,一百萬和一百二十萬是一回事。&rdo;
&ldo;那可不一樣,多出那二十萬可以買上千克的粉。&rdo;
對,就是這個味兒!不是他非恨他爸不可,他倆真是沒話說,三句不離他的老本行。假如我爸是男優呢?黑暗裡他望著電腦想,我跟個男優父親會怎麼對話?虛擬一下或許挺好玩。行了,把這個留著,打發明天下午的寂寞時光吧。
&ldo;你知道,毒是不能吸收的。&rdo;
&ldo;我不知道。&rdo;
&ldo;各種毒都是,排不出去,也吸收不了,就在體記憶體著,一直到死。我們這夥人有提前走的,找個沒人的地方去死,死後可能被孟加拉虎或是豺狼分掉,那也好過留在這裡。但多數人都沒走,等你快死的時候就有大夫開始盯上你了,說是給你治療,其實就是把你關起來,看住。你知道這邊人死了都怎麼處理嗎?他們把你掛起來烤,徹底烤乾烤黑,等血和肉都燒沒了之後,骨頭上會有白白的一層,那就是毒,大夫把這個刮下來,蒸餾法分離一次,就能像新的一樣,繼續賣給下一家。&rdo;
&ldo;那你吸的那些,也是二手的?&rdo;
&ldo;二手?嗯,基本都是。我不是有錢人,沒必要買太貴的,我想細水長流。&rdo;
&ldo;細水長流?&rdo;真夠諷刺的。門頂的玻璃透著光,走廊燈亮了,卻沒聽見有人走動。他背過去看窗外樹林,風吹影動。他拉上窗簾,去開燈,走一半又回來了。真要是有鬼,黑著反而安全。他拿起電話,現在倒是覺得了,父親畢竟是父親,能聊到天亮該多好,可別把他拋到黑暗裡。&ldo;你為什麼沒提前走?你該打個電話,我去接你回來。&rdo;他說。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隱約有嘆息,說:&ldo;我才四十歲,我沒想過我能死這麼快。&rdo;
&ldo;你應該報警,我比警察好用多了。&rdo;
&ldo;我在緬甸,果敢,這邊的警察不管中國人的事。&rdo;
他看看話筒,原來還是國際長途。&ldo;你還吸出中國,走向亞洲了?&rdo;
&ldo;這裡是華人特區,全是中國人,就像雲南的一個縣。&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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