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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可以這麼形容,一個人想去做一件事情,因為在中間的某個環節碰到了一些甜頭,那麼這個人很可能會忘記他一開始要做的那件事。歐陽桐就是這個問題,他想弄一百萬去贖他爸爸,他在淮海路寫個&ldo;借款葬父&rdo;,三天下來他明白,想湊夠一百萬不吃不喝也要十六年半。然後他懷疑把這個升級為職業是不是也不錯。至於父親呢,如果他還有他的價值,那麼就環保一點兒,回收利用起來,為這個快爆掉的地球減少一點兒負擔。god bless y father!
這就是懦弱,我平生二十多年一直努力擺脫的劣根性。我到今年才下定決心把這件事做到底,可歐陽桐十八歲就面臨這種搖擺,他答應讓他爸入土,這不重要,這只是父親彌留之際的善意謊言;他答應那北京大夫幾天內,也不重要,他可以耍他一次,即使是拿他爸的屍體戲耍他;重要的是他答應了自己要做到,如果硬要個確切時間,他想也許就是他在金山詞霸上看&ldo;如鯁在喉&rdo;那四個字的時候。
當天晚上歐陽桐就用那四百多塊錢買了進雲南的票,他可以先到昆明,然後轉車去中緬邊界,再穿過一片林子進入果敢。他沒有一百萬,兜裡連一百塊都沒有,但他知道他能做到,講不出為什麼,他就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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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困了。&rdo;
九點二十五分,看樣子快要出城區了。七十公里的時速很穩地行駛在馬路右側,這時間交警很多,我在想如果犯一點兒錯誤,哪怕是強行右轉這種小事,某個交警把我攔到一邊檢查駕照,我要不要取他性命?想想很好笑,我又不是冷血殺手,我只是頭求生欲強烈的小鹿。而且幾天來我沒取過任何人的命,包括安我罪名的那具死屍。
市區很危險。
陳潔還在我旁邊,我不想和她說話,起碼要到出了市區沒那麼多警察的時候。我想聽會兒廣播來緩解這令人不安的沉默,換了幾個頻道,全聽不清楚。那麼,這輛高爾夫的毛病是收音機壞了?有人會把車開到汽修廠修這個嗎?那個戴眼鏡的夥計說,這是最乾淨的車,什麼意思,為什麼單挑這輛?我又陷入陰謀論無法自拔,不管怎麼樣,等會兒我得找個偏僻的地方檢查一下,沒準兒真能在保險槓旁找出定位追蹤器。作為食物鏈底層,謹慎些總是好的。
&ldo;停車,我要去後排睡覺。我困了。&rdo;
路牌上標註下了橋就是出市區,可以談談了。我說:&ldo;你剛才對監視器做鬼臉。&rdo;
&ldo;我忘了那兒有監視器了。&rdo;
&ldo;然後你對著另一個又做了一次。&rdo;
&ldo;然後你打我了。&rdo;
下了橋有兩個出口,通往兩個鎮,看鎮名我都沒聽說過。我想玩&ldo;泥鍋泥碗你滾蛋&rdo;的遊戲,隨後想想不對,這句話七個字,意味著先指哪個,哪個就註定&ldo;滾蛋&rdo;,這樣自然選擇又成了我的主觀決定。我乾脆停下來。這種地方除非有車禍,不然警察一年都不會來一次。
&ldo;選擇恐懼症,對吧?&rdo;她幸災樂禍,&ldo;你可以求我幫你選。&rdo;
我瞪她一眼,臉上還有掌印。下手是有點兒重了,但我氣並沒消。我問她:&ldo;手機有網路嗎?&rdo;
我在地圖上輸入兩個鎮名,再對比一下哪個離汽修廠近些,遠的就可以滾蛋了。但是近的那個離市區很遠,沒關係,最遲到中午十二點,我們就能找好地方,洗個熱水澡睡覺了。
我還是不放心,下車檢查一圈,沒有炸彈,沒有定位,手剎腳剎都很牢固。上車的時候陳潔已經坐在駕駛位。我沒說話,她知道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