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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瓔聽得受用,大搖大擺地找了個花間空位,得意地擺好琴,閉目撫過涼絲絲的七根琴絃,便已知道這把琴的七絃間距與自己平日所彈之琴微有不同,琴絃也更加柔軟潤澤。《明月謠》雖簡單得表現不出他卓絕的琴技,倒是不失為一曲暖手之音,讓他先熟悉一番這把琴的手感。
林瓔的母親蘇琴乃是當年陳國四大美人之中最會撫琴的才女,曲曲琴音,撩人心絃,當年繁京多少風流才子、王公貴族,不惜花重金請她彈琴。到得楚國,她無意間在臨江酒樓裡隔牆撫琴,便令正在酒樓品酒的晟王林琅神魂顛倒,不顧父王母妃的反對,也不顧楚國七王中其他六王的嘲諷,硬是將一個臨江路邊釀酒的琴娘娶回了虞陵王府為妃,從此獨寵她一人,晟王也只有一子林瓔。
林瓔的琴藝全是母親蘇琴所授。他頗具天賦,又有過目不忘之才,三歲便能流利彈奏極為高深的曲子,五歲離開楚國時,已經學遍了蘇琴畢生所練的一半曲譜。到得如今,恐怕下至九州琴譜,上至大周古韻,林瓔已經沒有未彈過的曲子。
他指尖縈繞靈活,將那「月出皎皎,月影幽幽」彈得如琉璃碎地,灑滿玉階,又將「明眸璀璨,巧笑皓然」彈得嬌柔迷離,心絃醉顫。手已漸暖,他又將這簡單的曲譜改得複雜起來,一時間千變萬化,好似一輪明月之下,時光紛亂流轉,展開了百年往事,百年相思。
恕兒託著腮,笑看沉醉於琴聲裡的林瓔,覺得所謂當眾炫技,不過如此。當年絕世峰巔,她與十門八派的各個堂主比武,都不似林瓔今日在各國商賈面前彈琴炫技這般威風得意。除了陳國這個琴畫雙絕的「蘇瓔先生」,恐怕九州之內,再也沒有人敢把一曲安靜的《明月謠》彈得上天入地,但浮華之中卻不失清澈本色。
一曲罷了,林瓔在眾商客的掌聲之中滿意地站了起來,對恕兒眨了眨眼睛,又對喬靖挑釁道:「喬家大哥,你的琴著實不錯,卻不知道,琴者技藝如何?」
喬靖起身贊道:「蘇先生果然名不虛傳,喬某領教了。」
林瓔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喬靖也去他所選花下風雅的位置為眾賓客彈奏一曲。
喬嶺瞪了一眼林瓔,林瓔卻裝作渾然無視,笑嘻嘻地走回了恕兒身邊坐下,將那把琴留在了花下,彷彿在等待喬靖去彈。
喬嶺低聲對喬靖說:「表哥身份貴重,豈能娛人以琴?」
喬靖拍了拍喬嶺的肩膀,說:「無妨。」於是泰然自若地走向自己的七絃琴,端坐花下,凜然冷峻的表情,映襯得繁花太過嬌艷,塵世太過膚淺。
他垂眸而奏,彈得同樣是那曲《明月謠》。
然而他的琴音遲緩,指法似乎不如林瓔靈活多變。不懂音律的人,聽得有些發困,不禁打了哈欠,但席間略懂音律的人卻閉目細品,覺得這宋國喬氏的公子雖然不與陳國蘇先生正面較量技法速度,老老實實地彈奏原譜,卻於平淡之中見珍奇,一音久久繞樑,一弦如同七絃,竟是另一種變幻無窮,另一種明月之下的光陰流轉。
他將「隔千里兮,遙望雲端」,彈得幽怨無常,哀慼沉重,彷彿修煉千年之人慾飛升成仙,卻始終被萬千浮世鎖鏈束縛於地面。他將「恍恍昨日,如夢似幻」彈得悲凝疏離,或似惋然嘆息,或似憤憤低語,聽之令人心痛欲裂,落花都紛亂成了離人的眼淚。
恕兒呆望花下琴者,隨著他的琴音,思緒漸漸飛回了遙遠的童年……
那時候,她姓劉,是宋國王族之姓。就算娘親是禁足的宮妃,就算父王已經戰死沙場,但是她叫劉恕,是宋國唯一的公主,宋王劉最疼惜愛護的妹妹,沒有人敢對她不敬。直到那晚,繁星漫天,本是尋常與哥哥在摘星高臺上數星星、聊心情的一天,卻無意中聽到了宮人在臺下的議論:
「聽說那小丫頭生來不詳……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