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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在他人生的第 25 個年頭，韓玉擁有了第一隻專屬洗面奶。是我給他買的。他嘴上說不用不用，甚至還流露出嫌棄。結果晚上對著鏡子、像拍廣告一樣在臉頰上打著旋搓泡沫，哼著歌。然後人從廁所出來時，手裡還攥著那隻洗面奶。

我說你有病吧，幹嘛舉著洗面奶出來。他哦了一聲，說沒注意就攥著出來了，轉回身又給放回了廁所。

他這人就是這樣，很多東西都是，沒有的時候並不迫切想要，一旦有了就寶貝的不得了，一直在手上把持著。

比如那隻洗面奶，他用了兩年用完了，我說用完就扔，給你買新的。他又從垃圾桶裡扒拉出來說不能浪費，剪刀剪開還能再用好久。

比如帶他去買正裝鞋，店員送了他一個免費的綠色鞋拔子。他愛不釋手。我特別不能理解，一個鞋拔子為什麼這麼寶貝。他說這相當於意外之財，特別驚喜。於是每天早上上班前，他都要用那鞋拔子把自己 43 號大腳腳送進鞋裡，於他來說是個神聖的儀式。

有次他到了公司給我發資訊。他說：老婆，今天丟人丟大了。

我說怎麼了。

他說：早上穿完鞋忘記把鞋拔子放下了，一直舉著到了公司。坐電梯時手裡還攥著，怪不得同坐的人一直看我。

我驚呆了：你手裡握著鞋拔子一路到了公司？

他說：是的……因為在想工作上的事情，就沒注意。

想想那個場景，183 的大個子，西裝革履，一隻手拎著公文包，另一隻手舉著綠色的鞋拔子，若有所思走了一路。

鞋拔子這事不是一次兩次了。有次我們出門打車，他用完鞋拔子隨手放兜裡，結果鞋拔子從兜裡滑出來落在了計程車後座。

回來時他幾乎都要瘋了，打電話去計程車公司，說願意出重金尋找自己遺失掉的『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後來人家司機專門跑了一趟給他送鞋拔子，他塞給人家一百刀反覆握手感謝，那個司機一臉茫然地離開了，覺得這世道瘋了。

我說得這般歡樂，其實老韓和鞋拔子的故事是 be。

我寫下這個故事時，老韓在我身邊看著。

我說我把你和小綠鞋拔子的故事寫進小說了。他嘆了口氣，轉過身默默地留給我一個背影，還揉了揉眼睛。

是的，在他第 n 次無意間帶著鞋拔子出門時，他心愛的鞋拔子丟了。這次沒人再送回來。

他說小綠一走，這輩子他都不會再用別的鞋拔子了。（我去宜家給他買了一個更好用的，很長，不用彎腰。他碰都不碰，說用了新的自己就會心痛，是他對不起小綠。）

（看到這裡的朋友，如果你們逛街時遇到大概 20 厘米長的綠色鞋拔子，記得買下來寄給我，我給你們報銷。我會騙韓玉說這是他的小綠，我幫他找到了。）

說遠了。

總之這樣的事情，不和他在一起我根本想像不到。他可真能裝。外人面前清風霽月，溫潤君子。實際在家就是個破爛兒大王，還玻璃心的不得了。

那天晚上我倆熬到很晚才睡覺。

為什麼呢？因為韓玉洗了床單、被罩、枕套。烘乾時一鍋放不下，分了兩鍋。拿出來被罩還是潮的，於是又放進去烘。都烘好 12 點半了。

他鋪床時，我就抱著被子枕頭站一旁。

老高一摞東西，把我的頭都蓋過去了。我困得搖搖欲墜。他回頭看我，立馬幫我把手裡東西拿下來。

他拿下一個枕頭，我的頭便露出來了。我大聲抱怨：「什麼時候弄好呀，我好睏！」

可能我把他嚇到了，他下意識又把枕頭摞上去，把我的臉擋住，他可能以為我是光敏元件，一見光就嗚哩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