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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獨居的軑侯府中,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是魏媼。
她已經老得像一棵衰敗的樹,全身溼透,花白的亂髮隨了雨水緊緊貼在佈滿褶皺的額頭上。進入內室的時候,身後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水漬。
“夫人,求你再幫我女兒一次!”
她一開口,直接就這樣說話,儘管牙關還在瑟瑟發抖。
我很快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的女兒薄姬,地位並未因為生下劉邦的第四子而得到實質改變。劉邦將她母子拋之腦後,數年未召一面。前頭的幾年,母子二人一直在掖庭一角中默默度日,甚至連宮女也敢欺侮他們。直到五年之前,劉恆三歲的時候,薄姬在魏媼的謀劃下去見呂雉,請求予他母子二人一個歸置之地。許是後宮之中,薄姬母子太過不起眼,這一請求竟得呂雉首肯,隨口一句便封了劉恆為代地之王遷去封地。薄姬母子就這樣僥倖躲過了接下來數年後宮之中的腥風血雨,安穩度日,直到一個月前,長安來了信報,急召劉恆入朝。薄姬不知是禍是福,但也只能帶著兒子,在母親魏媼和後來找到的失散多年的兄弟薄昭的陪同下,戰戰兢兢地踏上了前去長安的路。誰知未行及半路,便連續遭到一夥扮成流寇的殺手的刺殺,所幸薄昭帶了護衛拼死相救,才數次僥倖逃脫。向沿途官府求助,屬官不是避而不見便是推諉敷衍,薄姬一行只得迂迴改道逃命,最後折入長沙國的境地。
“當日身邊帶出的護衛已全死,昨夜我兒拼死殺了最後一個跟蹤而來的賊人,卻身負重傷。代王自小體弱,哪勘這般驚嚇折磨,發燒不止。既誤入長沙國之境,想來也是天意,老身想起夫人素有仗義之舉,只得再次冒昧上門。曉得夫人在此地可一手遮天,求夫人再予援手。代王他日若有出頭,必定厚報……”
魏媼後面在說什麼,我已經沒去聽了。
這是漢十一年的天空,我知道劉邦大約就要不久於人世了。或許在病體纏綿將死之時,人的心腸也終於會變得柔軟一些,他終於想起了那個自出生起便沒怎麼見過的兒子,竟想見他一面了。
魏媼沒有提那群追殺的人到底來自何方。但我和她其實都明白,除了呂雉,還會有誰需要對一個不過八歲的孩子痛下殺手?當年她的眼中可能看不到那個默默躲在掖庭一角的孩子,但是現在,在劉邦將死的這種微妙時刻,任何一個身體裡流了劉邦血液的孩子,都將可能會是她的敵手,哪怕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以她的性子,必欲除之而後快。
“夫人,夫人……”
見我半晌不語,魏媼不安地再次喚我,跪著拖地往前又行了兩膝步。
我凝視她片刻,終於微微笑了下。
我早相信,命運終究是不會改變的。所以現在的順手之舉,能為冬子、甚至是臣和他的兒子們獲得綿延的後福,這樣一筆合算的交易,我沒理由拒絕。
***
棲身在荒野破廟中的薄姬母子被秘密送來的時候,我仔細地打量著劉恆。只是此刻,這個不過八歲的孩子,不但看不出日後半點君臨天下的氣派,反而面如金紙,奄奄一息。
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昏睡中度過的,偶爾醒來,抓住他母親的手後,就會嗚咽而哭,彷彿一隻虛弱的奶貓。
我很快就下了論斷,這個孩子,完全繼承了他母親薄姬的性格。如果不是我知道往後命運會加諸在他身上的厚愛,我很難相信,他就會是這個王朝將來那個萬人之上的人。
劉恆病勢越來越重,薄姬悲痛不已,除了喂藥,便只剩日夜守在她兒子的榻前默默垂淚。
比起這位哀痛的母親,我卻不大擔心。因為我知道,劉恆最後一定會成贏家。但是半個月後的有一天深夜,我卻被心腹侍女的拍門聲驚醒。她告訴了我一個訊息,我那個病重的遠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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