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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櫃嘆口氣，端過面前的酒，一飲而盡，隨手把盅子扔了，盅子在桌上滾動。

【3】

早晨，周記染坊門裡，壽亭把褡子往肩上一背，衝著采芹幸福地傻笑：&ldo;采芹，我天不黑就能回來。咕嘟下豆腐等著我。&rdo;

采芹說：&ldo;嗯。你去收帳，人家要是當時給不了錢，你可別著急，更不能罵人。你在咱家裡怎麼罵都行，可出去萬不能。記下了？&rdo;她的口氣像母親。

壽亭撓撓頭：&ldo;我是罵咱那些夥計，他們幹點事兒，讓人著急。我反正又沒罵過你。&rdo;

采芹笑了：&ldo;人家整天侍候著你，再賺得你罵？真是！快走吧。你走了，柱子他們也輕快一天，省得聽你罵。當初我要是知道你有這毛病，就不讓收下你。收了帳早回來！&rdo;

&ldo;就去收幾家，都是大戶。小戶人家也不用去催，人家有了錢就自動送來。&rdo;

&ldo;那就快去快回。&rdo;

壽亭答應著，抬頭看了看天：&ldo;嗯。這天眼看就冷了，鎖子叔還有瞎嬸子那棉衣裳你還得趕緊做。說不定下場雨就能冷了。&rdo;

采芹說：&ldo;我都拆洗完了，全是去年的新棉花，做起來就是。&rdo;

壽亭說：&ldo;唉！人老了，經不住凍了，你再給他絮上一層。&rdo;

&ldo;這還用你操心！咱爹在口外有個朋友，前些日子就打了信，說是讓給鎖子叔買個西口灘羊的皮筒子，好做個皮襖，給瞎嬸子買個皮坎肩子，興許這幾天就能捎來。咱爹說，人老了以後，離了皮衣不暖，離了肉食不飽。你先拐個彎，割點肉給鎖子叔送去。&rdo;

壽亭很感激：&ldo;唉，還是咱爹會辦事。我心裡就鎖子叔這點念想。&rdo;

采芹怕壽亭難過，就故意說：&ldo;就不念著我？&rdo;

壽亭轉哀而笑：&ldo;念！念！回吧。&rdo;

壽亭走去，采芹站在門外目送他，壽亭隨走隨揚手讓回。

【4】

周村城裡，廣源糧號，門口豎著些裝糧食的粗布布袋，袋口挽著，展現著裡面的糧食。

壽亭來到糧號門口。掌櫃的正坐在門口的凳子上看別處，一見壽亭在跟前，趕緊跑下來：&ldo;陳掌櫃的，來了，裡邊坐。&rdo;

掌櫃的有三十多歲，胖乎乎的，挺和善。

壽亭笑笑：&ldo;不進去了，我鎖子叔那糧食送了嗎？&rdo;

&ldo;送了，陳掌櫃的，五十斤三合面，二十斤白麵。不是我不按你的意思辦，陳掌櫃的，你鎖子叔還是留下了五斤面，其他的又給送回來了。陳掌櫃的，你這人孝，滿周村城沒有不知道的。可是你讓我把面羅三遍，面羅得那麼細，鎖子叔又給我送回來，我賣給誰去呀？誰吃得起呀？&rdo;說著拉著壽亭往店裡走，&ldo;我說，陳掌櫃的，一會兒呀，你費費心，拐個彎兒去一趟你鎖子叔家，讓他每月給我個準數，到底是要多少面。你看看，這是上個月送回來的十五斤，這是這個月的，我撐不住呀！&rdo;

壽亭坐下：&ldo;沒什麼撐不住的，送回來的這些面，你就按羅兩遍的價錢賣，中間的那個差，算我的。&rdo;

&ldo;謝謝陳掌櫃的。狗子，快倒茶！&rdo;他朝裡喊。

壽亭制止：&ldo;我坐不住。李哥，你這街上一溜七八家糧號，我沒找別人，是看著你實誠。你羅三遍也好，羅兩遍也好，長上倆錢兒也沒事兒，你可千萬給夠秤。俺鎖子叔要面子，他要是吃了不夠，也不會找我說。李哥，你可給我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