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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武指指帛女，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攤開了兩手。

帛女明白孫武的手勢是什麼意思，儘量讓自己微笑，笑得很苦：&ldo;將軍問我聽說了什麼?什麼?什麼也沒聽說?會有什麼事情呢?不管什麼事情，帛女陪將軍小酌之後再說不遲。&rdo;

帛女坐下了，給孫武斟酒。孫武也坐下了，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帛女。

帛女說：&ldo;將軍看著我做什麼?三十幾年了，不認識了麼?&rdo;孫武的目光慌忙逃開。

帛女拿起了酒盞。孫武也遲疑地拿起了酒盞。

帛女說：&ldo;請將軍喝了這一盞。這麼多年，帛女難得有暇單獨敬將軍一盞酒。&rdo;

帛女先自一飲而盡。孫武也飲盡了一盞。

帛女一連敬了孫武兩盞酒。舉著第三盞酒，她眼睛有些濕潤了：

&ldo;帛女真想請將軍為我彈一支曲子啊，可是弦斷了。&rdo;

這話弦外有音。孫武放下了酒盞。沉默。

孫武的手指蘸著酒，在几案上亂劃，那字是：九死一生，九生一死。

他想起了頡乙的預言。頡乙不幸而言中了!

帛女看著孫武，一直定定地看著。

&ldo;可惜的是，今天這個日子，將軍一句話也不能對帛女說，帛女真是天生的命苦!&rdo;說著，帛女有些哽咽。

孫武一把抓住帛女的手。

帛女把孫武的手推開，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重新舉了盞，道：&ldo;將軍，帛女十六歲嫁過來，流離顛沛到吳國，也有富貴的時候，也有貧賤的時候，也有風，也有雨，有甜，也有許許多多的苦澀。算起來，是三十五年了啊!三十五年怎麼一轉眼就……將軍南北征討，在妾身邊加起來有五年麼?五年的恩恩愛愛，百年的刻骨銘心哪。帛女一心一意希望將軍建功立業，總是有和將軍的志向不一樣的地方。這些年，帛女有不周到的地方，將軍多多包涵罷!日後，帛女不在身邊，冬天夏天的，將軍與漪羅妹妹相依為命，多多珍重罷!&rdo;

帛女哭著，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舉著空盞，問痛苦萬分的孫武：&ldo;將軍不肯為帛女……最後飲一盞麼?&rdo;

孫武悲憤無以排遣，抓了酒甕，仰了脖子向嘴裡灌。

帛女去搶那酒甕。

孫武把酒甕摔了，酒，流了一地。

帛女說：&ldo;好了，酒完了，我的時辰也到了。將軍不必手軟的，帛女雖是區區一小婦人，也知道以妾一死，既可證實將軍無辜，又可讓全家生還，是值得的!&rdo;

帛女立即去摘牆上的劍。孫武攔住。

兩人撕纏在一處，難分難解，田狄和漪羅衝進來，把帛女拖住了，拖回了房間。

漪羅出門的時候喊道：&ldo;將軍你拿個主意呀!&rdo;

有什麼主意呢?

也許，只有拼卻一死，若能殺出一條血路來，便逃之夭夭。如果不行，就同歸於盡好了。孫武瘋狂地翻開房中箱籠，不知是哪一位將軍留下的，還真有一副兕甲。他急切披掛在身，執著那柄青銅依劍，衝到了院子裡，劈開了院門。

一群士卒，大約有百人，立即橫戈圍了上來，有的門裡，有的門外。

領頭的是個老年的百夫長，拱手道：&ldo;孫將軍，我等遵從王命，實不得已，無意與將軍為難，將軍請放下劍!&rdo;

孫武執劍向徒卒逼近。

&ldo;孫將軍下不了手，我等可以代將軍誅殺夫人!&rdo;

孫武還是執劍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