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殘雪(上)(第2/3 頁)
父親先一步離開,留下書信說明魏還死亡的原委,庶可免去當面對峙的衝突。本來魏還之死,他雖有過錯,可若好言解釋,誰又會責難他一個十幾歲的孩童?但其後他為了掩蓋過失,不斷編織謊言,甚至不惜出賣出力幫助自己之人,卻已是不可原諒之事。他自知行徑卑劣,所以只有如此自我安慰,才能略緩心中愧疚。
然而從來禍不單行,未過幾日,魏父便生了場大病,在獄中一命嗚呼。祁護經這一番折騰,出獄後病情直轉急下,日重一日,很快亦撒手塵寰。而兇徒始終未被捕獲,案子以不了了之收場。
江離忍痛將父親殯殮後,手中幾已不剩分文,思量難以還鄉,須尋處投靠。想起魏父曾提起,他家商號溫洛堂與桂葉堂素有生意往來,而桂葉堂距此最近的分號設在歸德府城,步行數日可達,於是將父親棺柩寄在廟中,自投歸德府去。
是時已入冬月,江離早起晏息趕路,夜間便蜷於破廟空屋中避寒,幸好因官府先前清剿,這一帶匪盜驟減,得以平安來到歸德府城外。那日早晨剛下過場雪,彤雲還未散盡,天色陰沉。遠遠望見城門口聚著黑壓壓一群人,個個衣著襤褸,面枯飢瘦,手中捧的破碗中冒出絲絲熱氣,原來是城中富商在為逃荒難民施粥。連日來風餐露宿,江離腹中已餓極,當下走去粥棚中討碗吃了,再向夥計打聽桂葉堂所在。那夥計細細問了他來意身份後,拿手指向遠處一棚子道:“這粥會就是桂葉堂主辦的,你來得湊巧,這會兒我們大掌櫃就在此處,你自去求他罷。”
江離依言尋過去,見棚中爐火旁坐著一個美豔的男妝女子,玉冠束髮,身披銀狐皮鶴氅,正單手支頤,執卷在讀,心知那一定就是大掌櫃了,只未想到年紀如此輕。他匆忙用泥在臉上塗抹一番,站在棚外報上了魏還之名與來意。大掌櫃聞聲放下書本,示意他過去。天空浮雲流動,恰在此時雲隙間撒下一束陽光,棚外積雪中的冰晶驟然閃爍,反襯得棚內的一切陰暗模糊。江離拖著腿才踏入棚中,因之眼前一黑,腳步一頓,抬頭見大掌櫃極亮的一雙眼睛正看著他,莫名生出了一絲怯意。
他攝於大掌櫃的威勢,在距離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敘述了在柘城的遭遇。雖知這大掌櫃斷不可能認得魏還樣貌,心中仍不免忐忑,始終低頭不敢瞧她。
大掌櫃聽完,略略問了問桂葉堂與魏家在臨清的生意往來,及魏父的喪葬之事,江離一一應付著答過。大掌櫃隨口安慰了數句,便叫來夥計吩咐一番,過後不再多說,揮了揮手,讓江離跟著夥計去了。
此時薄雲散盡,棚外天光已大亮。大掌櫃正欲繼續讀書,忽感到一道強光晃過,他抬起眼,在鎖定那光的來源時愕然一驚,隨後失聲輕笑。他未再將那書拿起,而是久久地望著江離的背影,一直到他走遠,消失在歸德府高大的城牆之下。
卻說江離被夥計領到城中一處潔淨住處,已備好了飯菜和乾淨衣服在那裡。他連日奔波,身心俱已疲憊不堪,胡亂吃了些東西后,合衣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這一覺直睡到次日亥時,才被外面夥計的敲門聲驚醒。江離忙起身開門,見夥計身後還有一人,容姿絕色,仍穿著那件銀狐鶴氅,竟然是大掌櫃親自來看他了。
“賢侄昨夜睡得安頓麼?”喬羽說著已走進屋來。
江離年紀雖小,人卻乖覺。昨日乍見之下,這大掌櫃雖處處殷勤得體,言行卻透著疏離冷淡,面對一個貿然來求助的落魄後生,這態度本無可厚非。可此刻的她神色真誠,竟已感覺不到半絲敷衍。如此微妙轉變令他暗覺驚訝。
“魏還深感喬大掌櫃盛情。”江離仍裝作一臂殘疾,彎腰一禮道,“此處一切周全妥帖,大掌櫃事務繁忙,撥冗親自前來,小子實是不敢當。”說著將喬羽讓到上位。他低頭看了看身上破舊的衣衫,想到前日因太過疲憊,既未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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