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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普陀山,我在路途中作了兩首詩,記錄在下面:一別名山五十春,重遊佛頂喜新 晴。
東風吹起千巖浪,好似長徵奏凱聲。
寺寺燒香拜跪勤,莊嚴寶島氣氤氳。
觀音頷首彌陀笑,喜見群生樂太平。
回到家裡,摸摸衣袋,發見一個貝殼和一根紫竹,聯想起了普陀的不肯去觀音院,便寫 這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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蝌蚪
一
每度放筆,憑在樓窗上小憩的時候,望下去看見庭中的花臺的邊上,許多花盆的旁邊, 並放著一隻印著藍色圖案模樣的洋磁面盆。我起初看見的時候,以為是洗衣物的人偶然寄存 著的。在灰色而簡素的花臺的邊上,許多形式樸陋的瓦質的花盆的旁邊,配置一個機械製造 而施著近代圖案的精巧的洋磁面盆,繪畫地看來,很不調和,假如眼底展開著的是一張畫 紙,我頗想找塊橡皮來揩去它。
一天、二天、三天,洋磁面盆儘管放在花臺的邊上。這表示不是它偶然寄存,而負著一 種使命。晚快憑窗欲眺的時候,看見放學出來的孩子們聚在牆下拍皮球。我欲知道洋磁面盆 的意義,便提出來問他們。才知道這面盆裡養著蝌蚪,是春假中他們向田裡捉來的。我久不 來庭中細看,全然沒有知道我家新近養著這些小動物;又因面盆中那些藍色的圖案,細碎而 繁多,蝌蚪混跡於其間,我從樓窗上望下去,全然看不出來。蝌蚪是我兒時愛玩的東西,又 是學童時代在教科書裡最感興味的東西,說起了可以牽惹種種的回想,我便專誠下樓來看它 們。
洋磁面盆裡盛著大半盆清水,瓜子大小的蝌蚪十數個,抖著尾巴,急急忙忙地遊來遊 去,好象在找尋甚麼東西。孩子們看見我來欣賞他們的作品,大家圍集攏來,得意地把關於 這作品的種種話告訴我:&ldo;這是從大井頭的田裡捉來的。&rdo;
&ldo;是清明那一天捉來的。&rdo;
&ldo;我們用手捧了來的。&rdo;
&ldo;我們天天換清水的呀。&rdo;
&ldo;這好象黑色的金魚。&rdo;
&ldo;這比金魚更可愛!&rdo;
&ldo;他們為甚麼不絕地遊來游去?&rdo;
&ldo;他們為甚麼還不變青蛙?&rdo;
他們的疑問把我提醒,我看見眼前這盆玲瓏活潑的小動物,忽然變成一種苦悶的象徵。
我見這洋磁面盆彷彿是蝌蚪的沙漠。它們不絕地遊來游去,是為了找尋食物。它們的久 不變成青蛙,是為了不得其生活之所。這幾天晚上,附近田裡蛙鼓的合奏之聲,早已傳達到 我的床裡了。這些蝌蚪倘有耳,一定也會聽見它們的同類的歌聲。聽到了一定悲傷,每晚在 這洋磁面盆裡哭泣,亦未可知!它們身上有著泥土水草一般的保護色,它們只合在有滋潤的 泥土、豐肥的青苔的水田裡生活滋長。在那裡有它們的營養物,有它們的安息所,有它們的 遊樂處,還有它們的大群的伴侶。現在被這些孩子們捉了來,關在這洋磁面盆裡,四周圍著 堅硬的洋鐵,全身浸著淡薄的白水,所接觸的不是同運命的受難者,便是冷酷的琺瑯質。任 憑它們鎮日急急忙忙地遊來游去,終於找不到一種保護它們、慰安它們、生息它們的東西。 這在它們是一片渡不盡的大沙漠。它們將以幼蟲之身,默地夭死在這洋磁面盆裡,沒有成 長變化,而在青草池塘中唱歌跳舞的歡樂的希望了。
這是苦悶的象徵,這是象徵著某種生活之下的人的靈魂!二
我勸告孩子們:&ldo;你們只管把蝌蚪養在洋磁面盆中的清水裡,它們不得充分的養料和成 長的地方,永遠不能變成青蛙,將來統統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