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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沒有風,只有桃花的豔紅刺目耀眼在這個世界上。就那麼僵持著,到了沉悶像石樣壓將下來時,木森忽然說話了。
木森說了句不可思議的話。
木森說,別僵了,讓我說句天正地正的話,在這桃園裡,腳下沒有相等大小的卵石頭,可這桃花每朵大小都一樣,都摘一朵桃花朝著面前擲,看誰擲得最為遠;誰擲得最遠就照誰的意思做。說這樣兒,誰也不能做手腳;你擲得遠,天公又地平,就是讓兄弟去殺人和放火,那也是老天安排的天經地義的事。
就都為木森的主意感著荒唐和嬉戲,有心怒了他,然張海想一會兒,啞笑一下子,竟又莊重同意了。
說,就這樣,都擲桃花吧。
也便隨之都默預設了這樁事兒。
就都摘一朵桃花朝著自家面前擲。張海、牛林、豹子擲的桃花都落在腳面前,可木森擲的那桃花,在清明寂靜的日光裡,如羽毛飛在黃昏般,飄飄的,滑在半空慢旋緩緩地飛,閃著一朵透明的亮,留著微細紅的響,飄著飛,飄著飛,滑過頭頂的陽光和桃枝,到面前幾步遠,才散著香味徐徐落下來。
便都驚了那朵桃花後,又都盯著木森看,想起木森的意願淡得很,說是春天了,都回家給老婆買件衣服穿。
黑烏鴉(1)
烏鴉飛來
你沒到過瑤溝村,沒見過那種景觀。那裡的黑烏鴉,多得沒法說,飛起來滿天滿地,蔽日蔽雲;落下去鋪鋪蓋蓋,抑山壓水,隱山又掩月。終日裡,滿世界都能聽到烏鴉的呱呱叫聲,硬邦邦地響出來,撞著山樑子,回應出灰黑的音響,滾滾地盪出深深的瑤溝,漫上耙耬山坡,溢進村落裡,在衚衕中汩汩地流淌。
這當兒,村中就有人吱地推開一豎門縫,把頭擠出來,黃臉掛在大天上,罵:“娘奶奶,又叫!又叫!”
往日裡,瑤溝沒烏鴉,一溝深厚的黃土,如九月的天空落在地上,乾乾淨淨的,可在一個黃昏的時候,從正西方向飄來一群東西,漸漸近了,便能聽見那東西的伶仃孤叫,沙翠沙翠從空中跌落下來。村中老人們撿那叫聲仔細聽聽,說怕是烏鴉。末尾就果真是烏鴉,在村子上空盤旋一陣,正要落下,老人們便扯著嗓子叫喚。
快敲鐵盆!
快敲鐵盆!
即刻間,村中便響起了敲鍋的、敲鑼的、敲盆的、敲門板的、拍巴掌的、拍樹皮的、打鋤頭的,雜七雜八、響聲震天。老漢們用煙鍋敲鞋底,老婆們用鍋鏟敲瓦皮,孩娃們用石頭砸石頭,姑女、媳婦把針線筐舉到頭上拍。叮叮噹!叮叮噹! 啪! 啪!響叫聲連天扯地,足足半個時辰,且還夾著男女老幼的直嗓齊喚:
“瑤溝不留你——你朝東飛!”
“瑤溝不留你——你朝西飛!”
“瑤溝不留你——你朝南飛!”
“瑤溝不留你——你朝北飛!”
最後,那群烏鴉順著瑤溝朝西南飛去。
村人們以為它走了,便收起傢什,停敲歇打,不想那烏鴉聽不見響聲,就在溝裡崖上歇下,住了一宿。又住一宿。終就在瑤溝長久地住下了。
烏鴉飛來的日子,是一九六○年春,那年天下大旱,數月不下雨,莊稼十分收成難獲一二,小小瑤溝村,餓死十七口人,我爺我奶都餓死在那個蒼蒼黃黃的日子裡。
人們從此就懼怕了黑烏鴉。
一家人,各有事情做
爹像死了,蠅子在他臉上蹦蹦跳跳,將睫毛當成樹枝丫,攀過來,蹬過去。日光從窗縫間冰涼地流過來,貼在他那黃瘦得如臘肉一般的幹臉上,又像幾條白綢在那臉上搭著。
嫂伸手把那蠅子趕走說:“討厭……爹,你醒醒。”
爹不吭。
蠅子重又過來,嗡嗡聲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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