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5 頁)
耳眼裡也滿滿實實。它頭上的那兩個血洞已經被紅土糊了,堆起兩團紅泥,像綴在頭上的兩個泥球。另一隻眼又明又亮,盈滿一眶清清澈澈的淚水;喉嚨裡有一種古怪的叫聲,如泣如訴,悲哀至極,像求著一樣東西。也許是求張老師不要活埋了它,也許是求張老師不要朝“是我砍了小李村的人頭”走去。村裡的腳步聲在地上敲得很響。張老師用力掙了幾下右腿,終是不能掙脫黃黃的撕拽。村裡的腳步聲敲得很響。他愈是用力掙脫,黃黃就咬得愈緊,淚也愈加撲簌簌噴落出來。
終於就軟下身子,將黃黃抱在懷裡,蹲在無邊茫茫的山樑上,落寞地號啕大哭起來。
桃園春醒(1)
一
陽光煩亂,地上熱暖,氣候在悄著轉變。說喝酒去吧?買了啤酒,都到村後林地,席地坐下,喝到醒醉,有人把酒瓶磕在地上,將拳頭在半空揮了一下,說春天來了,我們該做些事了。做些啥兒事呢?索性都回去把老婆猛揍一頓吧。說完這話,彼此看了,都把目光落在張海臉上。張海思忖一陣,把拳頭捏了一下,揮了一下,說好吧,我是老大,既然都聽我的,今天就都回去把老婆揍了。說,誰不打不揍不是男人。誰不往死裡去打去揍,就是兄弟們的孫子、重孫子。
聽到這話,春天來了,林裡的桃樹散發著暖的潤氣,枯條忽地蓬勃,鼓出暗紅苞兒,喬張造致,似要借酒放開。光亮層層疊疊,從鎮西探頭過來,把林地映出個彤紅鮮豔。草芽在腳下蠕蠕動著,樹根在地裡扭著身子。有一股初春的腥氣,呈著青色,在那林地瀰瀰漫漫。牛林、木森和豹子,都小著張海。他是兄長,大家對他,目光中自都含著敬意、驚異,問說真的打嗎?
張海說,春天到了,打一頓吧。
牛林折一桃枝看看,把一朵桃花苞點咬在嘴裡嚼了,又“呸”地吐出,說打就打,誰怕誰呀。然後喝酒。舉起四個茶色酒瓶,碰在空中,砰砰響著,讓春天的草綠氣息,在那響聲中驚著閃開。酒氣碰著春氣,半空裡漫了燥發的味道,人便覺得極想做些事情。又都年輕,就決定回去把老婆打上一頓。酒喝完了,手裡的空瓶擲了出去。或者,猛地砸在桃樹身上,那泛紅的青色樹皮,沉默不語,卻有汁水暢旺流淌。腳下的,早空的酒瓶,原都豎著,這時起腳一踢,滑向空中,風擰著瓶口朝裡澆灌,哨出泛青的響音,而後落下,砰地炸了,世界便轟然寧靜,可聽見了桃枝發芽的細響。還有,陽光和桃芽、桃苞淺綠的呢喃。而後,他們走了,個個心裡暴烈,神情莊重,隊伍樣,張海在前,牛林殿後。走出桃園時,回頭一望,桃園中竟有了點點紅色,極豔極新,彷彿世界忽然變了,陳舊中有了新意,酷冬也一下醒來,抖抖身子,春就來了。
春就到了。
春天了,人們不能不下力做些事情,就決定,先把老婆打上一頓。
張海說,你們記住沒有?
說都記了,你放心,老大。
問,誰要不打呢?
說弟兄還要下咒起誓嗎?弟兄們你不信著,你還相信誰呢?臉都紅紅青著,還有白的,各自表情,在黃昏裡一筋一倔的僵著心情,在村口站了一會,也就分手分頭,朝村裡回了,腳步聲響天徹地,砰砰亮堂,由遠至近地到來,又由近至遠地消失,只留桃園在後,有著生氣,有著淡然悠閒中春天勃勃的力道與不安。
張海家,住在村子進口,新房,渾磚,是衚衕裡最早蓋起的青磚瓦房。那房子當年的招搖,讓全村人都為之刮目。十年前媳婦來村裡相看,至衚衕口抬頭瞭望,那青的瓦屋,猛地映在眼裡,便對張海敬了。
張海說,同意嗎?
媳婦慌忙低頭。
張海說,我可是要找個馬上娶的。媳婦紅臉,慢慢抬頭,目光疑得異常濃密。張海說,我要去廣州打工,走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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