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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你,順路去食堂。」白韶說,「你記得留一下老師,和咱們一起吃飯。」
「哎,沒問題。」路初陽左顧右盼,發現附近沒人注意他倆,迅速湊過來親一口白韶的臉頰,「蓋章,我走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跳上臺階,朝白韶揮揮手,一溜煙竄進電梯轎廂。
白韶無奈地搖搖頭,穿過長長的走廊向安寧病房走去——又是新的一天。
「您感覺怎麼樣。」白韶坐在蔣永枚身邊,關切地看向生命列車即將到站的女性。
「難受。」蔣永枚有氣無力地說,「我要,死了。」
「您已經很厲害了。」白韶說,「一月的除夕夜您住進病房,現在四月中旬,您熬了兩個半月。」
「我以為,我能,撐過,三個月。」蔣永枚斷斷續續地說,「時間,不饒人。」
「我已經通知消防隊,他們很快就來了。」白韶說,「您想好告別詞了嗎?」
「告別?」蔣永枚看向白茫茫的天花板,空洞的眼神燃起短暫的星火,「我看到……樂樂。」
白韶嘆息,將蔣永枚最喜歡的插花放在床頭櫃上,只聽樓道里腳步匆匆,一眾年輕的小夥子衝進病房:「蔣媽媽!」
「蔣媽媽!」
「噓——」白韶示意他們安靜,「你們把蔣女士推進告別室,就在走廊盡頭,那間沒有窗戶的屋子。」
蔣永枚怔愣地盯著天花板,或許看到了逝去多年的兒子,她說:「樂樂。」
「蔣媽媽,我是飛越,記得我嗎?」隊長劉飛越跟著床鋪移動小步快走,「我最喜歡吃您做的魚香肉絲,還有這個小子,」他一把拽過戰友,「許大勇,他最愛吃糖醋魚。」
「還有我,劉仁強,最愛吃番茄炒蛋。」
「我我我,祝永昌,最愛吃土豆燒牛腩。」
低沉或高揚的聲音匯聚成溫馨卻催人淚下的海洋,圍繞在蔣永枚身邊,她已經沒有力氣說長句,只一個字一個字說:「好。」
「你們,」蔣永枚轉動眼珠,視線掠過每一位年輕的面龐,將這些孩子的面容刻入靈魂,「好。」
「蔣阿姨,我們領導昨天還問您怎麼樣了。」劉飛越邊說邊抹眼淚,「我說您特別好,吃得好,住得好,可以活一百歲。」
「我好想要您活一百歲,但不行啊,您要去給樂樂做飯了。」劉飛越說,「到時候見到樂樂,您多跟他講講我們啊。」
「好。」蔣永枚說,她緩緩閉上眼睛,額角鼓起的腫瘤腫塊掩蓋不了她的溫柔慈祥。
白韶站在門口,靜靜地聆聽消防員們高高低低的啜泣,他感到孤獨,彷彿站在生命的長河仰望對岸高聳沉寂的死亡之門。
相簿的一張照片下方多了一行日期,白韶想了想,又放進一片百合花瓣。他合上相簿,放進抽屜,抬頭看錶,十二點整,該去吃飯了。
第54章 恭喜
白韶踏進食堂,一眼捕捉到朝他揮手的路初陽,和路初陽身邊的公孫旌,他走過去,落座路初陽對面。
「我去打飯,你想吃米飯還是麵條?」路初陽說。
「想吃麵了,我也去,老師吃什麼?」白韶站起身。
「饅頭,番茄炒蛋和回鍋肉,謝謝。」公孫旌說,「我就不去視窗了,在這佔位置。」他何嘗不知道學生的小心思,抱臂靠在椅背,笑吟吟地看著小年輕結伴離開的背影。
「上午怎麼樣?」白韶問。
「跟你老師上了一臺手術,嚇死我了。」路初陽後怕地拍拍胸口,「患者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腦內腫瘤壓迫眼球,把眼珠往前頂,簡直……」路初陽咽一口唾沫,嘴唇泛白,他抖抖肩膀,「你老師主刀把失明壞死的眼球摘除,嘶——我渾身上下都起雞皮疙瘩。」